內閣值房中沉默了片刻,終於無人敢出言反駁,齊聲應了諾。
一旦做出了決定,接下來反倒就容易得多了,隻要謀劃即可。
劉賀雖然非常“獨斷”地做出了決定,但是也看出了張安世等人有顧慮。
所以並沒有急著往下說要“怎麼做”,而是又解釋了一番“為什麼要做”。
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大漢去年隻是一時受挫,但匈奴卻是元氣大傷。
現今這個時候,是對匈奴發起最後一戰的最佳時機。
在劉賀平和與細致的解釋之下,張安世等人慢慢地接受了天子的理由。
他們看得出來,天子不是好大喜功,不是窮兵黷武,而是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匈奴這心頭大患。
半晌之後,劉賀終於才又將自己的理由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張安世等人心中的疑惑少了許多。
“朕的話全部講完了,眾卿覺得可還有幾分道理?”劉賀平靜地問道。
張安世等人雖然依舊是在沉默,但與剛才的沉默卻不大一樣。
剛才,他們是在以沉默反對此事,如今卻是以沉默思考此事。
天子說得對,匈奴和大漢既然是世仇,那麼就不能有僥幸的心理,更不能給匈奴翻身的機會。
今年,就是大漢徹底消滅匈奴的最好的機會。
若是能畢其功於一役,將匈奴人徹底趕到漠北更北,或者直接屠盡匈奴人……大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過程中,當然還會有大漢好男兒戰死疆場,但卻可以讓大漢後世的百姓得利。
能完成這樣一個豐功偉績,是要青史留名的。
這不僅對大漢天子有誘惑力,對當權掌事的朝臣也有誘惑力。
“聽陛下一席話,微臣茅塞頓開,認為此戰可行。”內閣大學士張安世已經被說服了。
“老臣不及陛下知兵,如今亦覺得陛下所說的方略乃上上策。”趙充國也點頭讚許道。
“微臣以為,此戰若能取勝,匈奴在西域再無立足之地。”韓增最後一個附和著說道。
大將軍、衛將軍和驃騎將軍都已經不再反對,剩下的幾個人自然也沒有反對的意見了。
“如此甚好,君臣一心,上下用命,漢軍一定當所向披靡!”劉賀拍案讚道。
張安世等人的身子坐直了一些,準備像以往一樣,準備與天子商議出兵的細節。
點將、選兵、調糧……這些事情非常繁瑣而複雜,都需要一項一項細細地討論。
幸好去年出兵的時候,還囤積有大量的糧草、武器和戰馬,並沒有完全折損殆盡,倒也省了許多事情。
但是,讓張安世等人有些意外的是,天子沒有直接下詔,而是對著門外拍了拍手。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當中,一直守在門口處的侍中樊克跑了出去,而後又跑了回來。
而在他的懷中,則多了一樣讓張安世等人兩眼發暈的東西——竟然又是書!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樊克把書分別放到他們的麵前,伸長脖子看了一眼。
封麵上寫著四個大字——《武備會要》。
這一刻,張安世等人終於咂摸過味來了:這不僅是一次出征,更是一輪新政。
天子是要借出征匈奴的機會,對漢軍進行一番改製。
有了前兩輪新政打樣,眾人知道這一輪新政也一定會讓漢軍“傷筋動骨”。
但是他們卻沒有流露出太多反對的意思。
既是不願,也是不能,更是不想。
“不願”是因為軍權過於敏感,是天子不可觸碰的逆鱗。
即使是內閣大學士,也不敢在此事上輕易置喙,否則極易遭到天子的猜忌。
“不能”是因為眾人在漢軍中的威望有限,不足以阻止天子改製。
縱使是剛剛立下大功的趙充國和韓增,威望也沒有達到如日中天的地步。
況且,烏孫國取得大捷的事情很快就會傳播出去,到時候,天子才是那個用兵如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