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閣老,你年邁體弱,暫且回去歇息吧,不必在此處與我等一起虛耗……”
“有本官在此看著,若是縣官有詔令下來,我立刻就派人去請韋閣老。”
張安世好言相勸之後,丙吉和劉德也連聲相勸,讓韋賢這白發蒼蒼的老者先回去。
“有勞諸公掛念,老朽如今隻剩下這把老骨頭了……”
“若是能勸天子回心轉意,為天下世家大族進言幾句,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韋賢一邊說就一邊連連擺手。
“韋閣老,你是儒林巨擘,如果真有什麼好歹,我等如何向長安的儒生交代?”滿頭是汗的丙吉連忙再勸道。
“儒林?如今的儒林和以前的儒林可不同啦。”
“這長安城裏年輕儒生,一個個都要爭當君子儒,更是要把我這老朽罵做小人儒咯。”
韋賢說得蒼涼,他未曾想到,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大部分儒生就站到天子那邊去了。
說未曾想到也不對,韋賢其實應該早就想到的。
天子辦了那麼多官學,還推行了科舉製,讓出身寒門的儒生有飯吃有錢拿,將來還能公平競爭出仕。
處處為寒門儒生考慮,當然會獲得他們的支持。
就連不少出仕無望的士族儒生,也都站在天子身後。
更別說天子還有大才,那《聖訓正經》的經文內容比原來的私學舊經要高明許多,當然是深得人心。
韋賢這些老儒的威望隻會一日比一日低,天子的威望卻會一日比一日高。
“子儒,你看縣官今日到底會不會出來見我等?”
“天下如今將要大亂了,但是縣官深居宮中,擺明了要躲著我等,不聽忠臣諫言,這、這……”
“這豈不是和昏君一樣嗎?大漢有亡國之相了啊!”
跪在最邊上的劉德痛心疾首地說道,心中焦急可見一般。
這今日的這些人當中,劉德當然是最焦急的。
其餘的人利益還沒有受到直接的損害,但是劉德可就不一樣了。
陸家是他的姻親,已經被查抄。
堂堂的內閣大學士、宗親領銜,連自己的姻親都保不了,何止是簡單的丟人二字呢?
所以這跪諫的事情,多半是由他謀劃的。
張安世沒有回答劉德的話,而是沉默地抬頭看了看未央宮。
一時之間,覺得格外壓抑,這個問題,他也實在回答不了。
天子到底要做什麼,他根本就猜不到。
“建德,陛下英明,隻是聖體欠佳,所以未能任事,我等隻要跪在此處,陛下總會看到的。”張安世歎氣道。
“聖體欠佳?我劉德可不信!我看縣官是昏饋不明!”劉德突然抬高聲音怒道。
“子儒!此話就孟浪了!怎可以如此胡說,小心隔牆有耳啊。”丙吉慌張扯劉德的衣袖說道。
“我孟浪?縣官任用魏相這樣的酷吏,視世家大族為敵,視功勳之臣為敵,處處苛責薄待……”
“無異於自毀長城、自掘根基,假以時日定會動搖大漢的社稷,哪裏還有半分明君的模樣……”
“諸公倒是說一說,看我說得到底在不在理!”
劉德這幾句充滿挑釁意味的話,頓時就引來了身後一眾豪猾的附和,人群之中傳來了陣陣的抱怨聲。
“世家的家訾也是辛苦經營而來,怎可隨意奪走!”
“徙民至三輔的成製早應該廢除!”
“縣官應該恢複無為而治的組訓!”
“縣官昏聵,重用酷吏,信任卑鄙之人,當誅殺佞臣。”
“若是霍氏還在,大漢天下何至於此!”
……
眼見豪猾們朝臣們說的話越來越過火,張安世和丙吉背上不斷地冒冷汗。
這些話若是傳到天子的耳中,那就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最後還是張安世一臉怒意地站起來,狠狠地斥責他們“隻可進諫,不可忤逆”,才勉勉強強地讓眾人安靜了下去。
於是,眾人帶著滿肚子的怨氣,又在沉默跪好,繼續用這種獨特的方式向天子施加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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