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來頭太大了,大到有皇權作為依靠的魏相,也有不少的忌憚。
最開始,張安世這內閣大學士帶頭跪諫的消息一傳出去,就引來了眾多好事之徒的圍觀。
從北闕廣場到華陽大道南端,一度都是人滿為患。
幸虧安樂反應迅速,立刻就派巡城亭卒驅散了好幾次,終於才讓這些人銷聲匿跡。
如今,隻剩下張安世他們這些讓人頭痛的“大人物”了。
安樂拿他們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加派人手看著他們,盡量讓此處不出亂子。
他還很“貼心”地在左近的民宅裏安排了醫官和湯藥,一旦有人暈倒,立刻可以施救。
縱然考慮得非常周到,但是安樂仍然不敢鬆懈。
每日午時之後,他就會趕來此處,在未央宮北門外的公車司馬室暫駐,以防萬一。
……
申正時分,逼仄的公車司馬室內,有些冷清。
公車司馬室說是一間室閣,但實際上隻是在城牆上掏出來的一個“洞”。
不過兩丈見方,擺了一張長案和幾張坐榻之後,就再也難有容身之處了。
平日,隻有公車司馬帶著一個公車司馬丞和兩個謁者在此值守,倒也還顯得寬敞。
這幾日,多了安樂和他的兩個親隨,就擁擠了不少。
因為此處沒有窗戶,所以其間顯得格外悶熱,安樂隻坐了片刻,就汗流浹背了。
他有些焦躁地從榻上站了起來,來到了狹促的門口,站在暗處中朝外看去。
偌大的北闕廣場空蕩蕩的,在幾十丈之外的太陽底下,跪著安樂的大麻煩。
張安世們在有些刺眼的日頭下跪著,搖搖晃晃,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廣場邊緣,有兩隊巡城亭卒排成一道稀稀拉拉的防線,既盯著外麵,也看著裏麵。
在更遠的外圍,在那來往的路人中,安樂還安排不少的“布衣”,用來盯看異常。
當然,在安樂看不見的角落,還有戴宗派來的繡衣使者,注視著北闕廣場,注視著巡城亭卒,注視著安樂。
層層疊疊之下,未央宮的關防比過往更嚴密。
安樂眯著眼睛看了片刻,覺得喉頭一緊一澀,有些不適。他用力地從喉嚨裏咳出了一口濃痰,吐到了門外。
“這些老東西,還真能抗啊!”
安樂是舉孝廉出生,過去當那高高在上的昌邑相,親近交往的最少也是屬官門下,所以做事談吐都溫文爾雅。
甚至常常可以出入大儒的正堂,談笑風生。
但是自從當了這執金吾,他就常常要帶巡城亭卒到民間與潑皮刁民打交道。
這些潑皮刁民都不是好相與的,不用一些非常手段反倒容易被他們所欺辱。
久而久之,安樂的脾氣舉止就變了,變得更加粗鄙暴虐,也變得更加務實。
安樂咒罵完,撒了一口氣,就準備坐回到榻上去,繼續陪這些人虛耗時間。
這時候,繡衣衛都尉兼公車司馬戴宗出現在了門外。
“戴使君安好。”安樂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麵孔道。
戴宗的品秩是千石,當然不如安樂的真兩千石,但是安樂知道此人是天子的親信,所以總有幾分討好之意。
“安府君安好。”戴宗回禮之後,就不冷不熱地說道:“安府君,縣官要召見你,還請安府君到丹墀上去。”
“縣官要、要見我?”安樂反問道,這半個月來,縣官稱病不見任何朝臣,驟然召見,自然讓他受寵若驚。
“正是。”
“縣官召見本官,為的是何事?戴使君可否透露一二?”安樂接著問道。
“下官不知,縣官隻讓府君立刻去麵聖,不得有片刻耽誤。”戴宗回道。
安樂聽到此處,哪裏還敢有遲疑,草草地行了一個禮之後,徑直離開了。
從公車司馬室到丹墀之上,並不算太遠,但上上下下,要跑的路很曲折。
安樂走得又很急,所以來到丹墀上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了。
看著幾十步之外的天子背影,安樂的心潮很是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