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他的話還沒有講完,另一邊的劉德就忍不住了,麵色不善地走了出來。
“安公,同朝為官,又何必吞吞吐吐地裝腔作勢,你帶這一隊巡城亭卒來此,到底為了何事,直說便是了!”
安樂看著劉德頤指氣使又盛氣淩人的模樣,心中火大,卻仍壓著怒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與之撕破臉。
“下官以為,縣官既然在病中,我等身為臣子,應當體恤縣官……”
“不應在此時讓縣官更感煩憂,有何諫言可以改用他法呈送。”安樂耐著性子解釋道。
劉德冷哼一聲說道:“縣官若是願意聽我等的諫言,我等何又至於到此處來風吹日曬?”
“縣官……”安樂未能講話說完,立刻就被劉德粗魯地打斷了。
“安公不與我等一同向天子跪諫,我等也不強求,但安公也不必在此裝出一副公忠體國的模樣……”
“否則天下儒生恐怕會恥笑安公隻知道阿諛奉承、迎合聖意,甘當一介不守仁義道德的酷吏!”
平日在朝中,劉德總是以直爽敢言的性格被同朝為官之人所稱頌。
可是這一番話,確實說得太難聽了一些。
縱使是安樂這種圓滑的人,臉上也掛不住了。
他有些討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並且逐漸褪去,進而隻剩下冷漠和不屑。
劉德身為內閣大學士,地位是尊崇一些,但是手中沒有實權了,算個屁!
安樂那因為討好而微微彎曲的腰杆緩緩直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分殺意。
“本官乃執金吾,有糾察治安的職責,北闕廣場之秩序亦在本官掌轄之內……”
“諸公久滯於此,有礙觀瞻,還請諸公移步。”安樂已經完全站直了身體,端出來九卿的架子,下了最後通牒。
“安公剛才是否見過縣官了,是縣官命你驅除我等的?”張安世非常警惕地問道。
“下官未曾見過縣官。”
“如此說來,安公是把我等當作鬧事作亂的賊人潑皮,所以就想驅逐我等咯?”劉德寸步不讓地說道。
身後那些世家大族的家主雖然也忌憚皇權,但有劉德他們擋在麵前,自然也支愣了起來,紛紛質問安樂居心何在。
那謾罵挖苦之言如江水滔滔不絕,大有淹沒安樂的趨勢。但是安樂背手而立,在這疾風驟雨中自巋然不動。
等到他們罵得痛快了,安樂才開始出言回擊。
“此處乃是北闕廣場,未有縣官允許,本就不可久留,久滯於此,不管是何身份,隻能說居心不良……”
“下官乃執金吾,管轄該管之事,本來就是在盡職盡責,何須天子額外下詔?”
“諸公若是以為說幾句風涼話和挖苦話,就能讓下官不顧臣子的職分,玩忽職守,那未免太小看本官了。”
“本官舉孝廉出身,以孝昭皇帝郎官出仕,當過兩任的縣令和兩任的昌邑相,是縣官潛邸時的左右近臣。”
“也曾經率兵在山林之中穿行,剿滅過強人山賊,手刃過渠帥大盜,也險些死於亂民的刀刃之下。”
“本官不是那不能經營實務的清流之官,不會在意什麼名聲名望,想用言語逼殺本官,諸公可笑。”
安樂雖然行事有些圓滑,但是為官仍然稱得上稱職,所以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沒有任何諂媚之顏。
這一刻,他所展現出來的這份坦蕩、務實和赤子之心,讓張安世這些就居長安城的官員有一些愧疚。
短短一瞬間,他們甚至出現了恍惚。
似乎安樂才是忠心耿耿的忠臣,而自己真的是擾亂國中的亂臣賊子。
一時之間,三四十人的氣勢,竟然被安樂一人給壓服了過去。
“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本官才好心提醒諸公莫要觸犯大漢律法!”
“諸公若覺得本官行事不妥,大可以上書彈劾,隻是……”
“隻是在縣官下詔罷免本官之前,本官仍然是執金吾,北闕廣場仍然是本官的該管之地!”
“還請諸公遵守漢律,退出此地!”
安樂本就生得高大,說出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更是壓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