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誰都沒想到,雙方距離一丈遠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脾氣耿直而又是整件事“苦主”的劉德不知是一時衝動,還是有意而為之,總之沒有控製住自己。
巡城亭卒步步緊逼的時候,劉德從地上撿起了一塊拳頭大的瓦當碎片,朝巡城亭卒隊列扔了出去。
這塊帶著棱角的碎瓦當勢大力沉地飛出去,正中一個什長的麵門,當下門牙斷了兩顆,血流如注。
這什長搖晃了一下,就像一截木頭一樣,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傷是不會傷得太重的,但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之下,卻格外眨眼,整個情形一下子就變了。
長安豪猾們激動了起來,撿起地上的瓦片開始朝巡城亭卒扔去,立刻又有幾人被砸中了。
“舉盾,衝鋒!”陶安然猛然大喊道。
“舉盾,衝鋒!”屯長和什長們也下令道。
頓時,刺耳尖銳的鐵哨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巡城亭卒們舉著防爆盾,頂著飛來的石塊發起了衝鋒。
他們本就對巨室大族有怨氣,如今又有名正言順的借口,衝鋒的時候就更勇猛了許多。
眨眼間,兩夥人就碰撞在了一起。
整個場麵徹底亂了起來,再也沒有任何的轉換餘地了。
巡城亭卒們舉盾揮棍,沒有絲毫手下留情的意思,那包頭鐵棍揮舞起來是虎虎生風。
豪猾們腰間都有配劍,雖然不常用,但是年輕時也是爭強鬥狠之徒,立刻挺劍迎戰。
伴隨著喊殺聲和鐵哨聲,這兩夥不同出身,不同立場,不同身份的人纏鬥在了一起。
整個北闕廣場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混亂中。
最開始,張安世和丙吉這兩個“老成持重”的內閣大學士還想要調解,分開雙方。
在一陣刀光棍影的混亂中,張安世和丙吉慌亂地扯著嗓子高聲大喊,想要阻止這場“騷亂”。
但是“快快住手”“成何體統”“膽大妄為”“安樂何在”“刁民得勢”這些話全部淹沒在了喊殺聲中。
在兩群打紅了眼的“凶徒”麵前,他們二人又哪裏還有半分調解的力量呢?
不管是哪一邊的人,都不會注意到他們二人的。
連連“吃”了巡城亭卒幾記結結實實的棍打之後,這兩個在朝堂上頂天立地的內閣大學士也終於是慫了。
他們明白了過來,當下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於是,二人連忙護著年歲最大,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的韋賢,在人少的地方四處躲藏。
場麵越發地混亂,殺紅眼之後,雙方下手也越來越重。
巡城亭卒有人被劍砍傷,帶血廝殺;長安豪猾也有人被包鐵木棍砸倒在地上,捂著頭哀嚎翻滾。
血……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這暗紅色的液體彙合到了一起,看不出什麼區別: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血的顏色都是一樣的。
遠處的安樂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表情。在下令的那一刻,他就早已經想到了這個場麵。
但是這不怪巡城亭卒,也不怪他執金吾,更不怪天子。
要怪就怪這些不知道好歹的內閣大學士和長安豪猾們。
騷亂持續一刻鍾之後,巡城亭卒終於逐漸取得了上風。
安樂看準了時機,將北闕廣場四周的兩隊巡城亭卒也全部調了過來,命令他們一起壓上。
三百巡城亭卒全部投入“戰鬥”,依靠人數上的優勢和更強的戰力,終於完全控製住了場麵。
被包圍的豪猾和朝臣們,機靈些的已經趁亂自己逃走了,跳鬧得最歡的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至於剩下的那些,則雙手反剪到身後,分別被四五個巡城亭卒控製住。
如果是尋常之人,那麼沒有二話,先送到詔獄裏關上個十天半月再說。
但是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要給他們保留一些顏麵。
當北闕廣場上的最後一個鬧事者被製住之後,安樂終於陰沉著臉,回到了原處。
從開始到現在,時間隻過去了半個時辰。
但北闕廣場上的景象和剛才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