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天下太平,陛下何故調數萬漢軍入長安!?
韋賢看到韋玄成始終一言不發,於是主動問道:“玄成,你如何看此事?”
“父親指的是何事?”韋玄成一臉平靜地反問了一句。
“昨日之事,今日之事,還有明日之事。”韋賢也含糊不清地說道。
昨日之事,指的是韋賢處處阻撓新政,儼然成了朝堂中最死硬的朝臣。
今日之事,既是指韋賢和張安世等人跪諫被逐之事,也指天子打壓巨室大族之事。
明日之事,既是指天子召長安朝臣開大朝議之事,又指朝堂未來的走勢和方向。
“數月之前,父親就曾與我有過約定,約定父子之間不再討論朝堂之事。”韋玄成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此一時彼一時,兩頭燒灶恐怕不是上策,縣官不是要對付一家一門,而是要對付所有的世家豪門……”
“即使你把陛下這口灶燒得火熱,暫時在朝堂上獲得了重用和信任,但是到頭來恐怕也是一場空。”
“你看那張安世和丙吉,在倒霍的時候立下了不世的功勞,今日不也是被打得如喪家之犬一般嗎?”
“我韋氏一門這幾個月來也算顯赫,但畢竟沒有立下那麼大的功勞,陛下若是棄用,更輕而易舉。”
韋賢平日看起來古板倔強,但實際上那也是一種偽裝而已,對天下大勢的判斷還是很準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是連連歎氣,講到蒼涼之處,甚至開始半真半假地抹起了老淚。
但是坐在麵對的韋玄成,從始至終都端坐在榻上,不為所動,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父親說這些是想讓兒子怎麼做?”韋玄成接著問道。
“伱平日見到縣官的時候,還要多多出言勸諫,讓縣官為天下考量……”
“大鴻臚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是處理政事的時候,能偏向世家大族,就偏向世家大族,莫要太較真。”
“你可明白為父的心意了?”
韋賢這一番話,幾乎就是推翻了原定的兩頭燒灶的方略,要韋玄成重新回到世家大族的陣營來。
“父親,兒子明白了。”韋賢不動聲色道。
“好,今日說的這些話,你定要聽進去。”
“諾!”
韋玄成再次行禮之後,就離開了花廳。
看著自己的長子逐漸沒入夜幕中,不知道為何,他的心中仍然也有一些不安。
自己這個兒子自幼就沉默寡言,城府很深,深到他這個父親都有些看不穿。
韋賢剛才說的那些話,韋玄成真的聽進去了嗎?他不敢確認。
父子二人不知不覺中陷入到了一個相互猜疑的困境,不到最後一刻,韋賢看不穿韋玄成的立場。
若是有得選,韋賢寧願沒有和韋玄成定下過這“兩頭燒灶”的方略。
但現在已經沒有退後的餘地了。
當韋賢心中起疑的時候,韋玄成則站在韋宅的正門外,若有所思。
馬車就停在門外,但是他遲遲沒有上車,而是一直抬頭看著匾額上那個“韋”字。
他的耳畔不斷地回響著韋賢剛才說的那幾句話。
一句句似乎都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他就一定要聽嗎?
一陣蟬鳴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韋賢那滄桑腐朽的話語,在高亢的聲響裏,韋賢聽到的是天子平日那些激昂的話語。
後者與前者相比,離經叛道許多,但不知道為何,對韋玄成更有吸引力。
如果他的父親和天子代表著兩個大漢,那麼一定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大漢。
韋賢心中的大漢是一個威嚴、蒼老而腐朽的大漢;天子心中的大漢是一個癲悖、年輕而生機勃勃的大漢。
二者放在一起相比,韋玄成自然對後者心向往之。
想到此處,韋玄成心中那份關乎“忠孝”的疑惑煙消雲散了,他知道前路要如何走下去。
“父親,你以前的話沒有錯。”韋玄成自言自語地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坐進了馬車之中。
在陣陣車鈴裏,馬車逐漸隱入黑暗中。
……
長安今夜注定無眠。
一夜的時間,足夠謁者們把大朝議的命令遞交到所有官員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