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命令非常強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管願不願,六百石以上的官員,必須參加朝議。
翌日,卯初時分,長安城北門那厚重的門在一聲幹澀的“嘎吱——”聲中緩緩打開。
中壘校尉、射聲校尉、步兵校尉、虎賁校尉四營一萬人,浩浩蕩蕩地北門穿行而過。
在一陣陣鐵哨聲和口令聲之中,這一萬精銳漢軍有條不紊地向長安城的各個方向散去,關防住各處要害的通道。
與此同時,屬於南軍的期門郎三都尉和車騎郎三都尉共一萬五千人從西門魚貫而入。
和四處分散束手的北軍相比,這六營南軍的目標更為明確:明光宮、長樂宮和未央宮。
每個宮殿,都由一營期門郎和一營車騎郎共五千人戍守,可謂戒備森嚴。
除了這兩萬多南軍和北軍之外,執金吾下轄的兩千五百巡城亭卒也盡數調出,關防住了各府衙、武庫和詔獄等重地。
至於未央宮和長樂宮中的兵衛和劍戟士,也全部整裝待發,穿甲執刃,神情肅穆。
短短半個時辰,這三四萬精銳的甲士就在各自將校的帶領之下,各自就位了。
南軍和北軍相互掣肘,城內和城外相得益彰,偌大的長安城被圍得像一個鐵桶一般。
不管是哪一支人馬,都是這幾個月來由天子親自練出來的“新軍”。
從將校到兵卒,全部都經過層層選拔,與世家大族的牽絆非常少。
忠於天子的新軍,悄然入城,當然不是為了作亂,而是警告某些人不要作亂的。
……
當第一縷陽光越過城門的城頭,照進長安城的時候,大街小巷中,亮起了許多刺眼的光。
以前是“黑雲壓城城欲摧”,今日是“甲光向日金鱗開”。
卯正時分,長安城的官宦之家,不管宅門大小,陸續打開了門。
不同品秩的官員穿著各款袍服,戴著各色組綬,從門下魚貫而出,坐上自家的馬車,惴惴地向未央宮趕去。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內閣大學士,還是僅有六百石的京兆尹郡獄丞,都能感受到其中那份金戈鐵馬之氣。
聯想到昨日未央宮北闕廣場的那場動亂,所有官員朝臣都覺得有一些喘不上氣來。
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是地認為“天子昨日示了威,今日就要施恩”的朝臣,更覺得有一些不妙。
天子調大軍入城,哪裏有半點要安撫朝堂的意思呢?
莫不是天子前段日子犯的是瘋病,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但是,哪一個失去理智的天子,會將這數萬人的精銳甲士,安排得如此齊整妥當呢?
……
未央宮北闕廣場上,畫著不同戳記徽章的安車在謁者的指引下停靠在了不同的位置上:所有的官員們隻能徒步進宮。
品秩高者,安車停在顯要之處;品秩低者,安車停在邊邊角角;無足輕重者,安車也隻能留在北闕廣場之外。
未央宮的主人似乎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來者,要各安其份,各司其職。
在北門之外最顯眼的地方,孤零零地停著六輛安車——正是在京的六個內閣大學士的。
張安世是來得最遲的內閣大學士,他下車之後,就看到劉德、丙吉和韋賢在車邊等候。
至於趙充國和韓增,平日裏就與他們保持著距離,想來此時已經提前進宮了。
張安世連忙快步走過去,和其他三人見禮。
相互詢問傷勢的時候,幾人自然又是一陣唏噓,痛心疾首之情溢於言表。
“張公,縣官今日莫不是要治我等的罪吧?”劉德傷得最重,鼻青臉腫,甚是可憐。
“建德多慮了,縣官知道我等乃忠心耿耿,不會做出那糊塗事的。”張安世勸勉道。
“當眾驅使巡城亭卒棍打朝堂重臣,大漢何時發生過這樣醜事,我劉德愧對劉氏宗廟啊。”劉德痛心疾首道。
“此話不可妄說,要怪就怪那酷吏安樂,縣官也是被酷吏所蒙蔽。”張安世勸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