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就是……”
“建德!”張安世再次抬手出言阻止劉德繼續往下說。
這件事情,不上稱沒有四量重,可要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不管昨日的事情是天子授意,還是安樂擅自行事,張安世們隻能將矛頭指向安樂。
決不能對天子有任何不滿和指責——尤其是現在,天子殺意正盛,正愁無人可殺。
張安世緊張地看了看周圍腳步匆匆的官員們,幸好沒有人離他們太近。
如今長安城遍布繡衣使者,人人都有可能被發展成了繡衣衛,即使在家中說話,也不得不小心。
“縣官英明聖武,縱使會犯一些小錯,仍是瑕不掩瑜,我等做好這忠臣即可,怎能有怨懟之意?”
“直言進諫,是我等為人臣最大的本份,即使縣官一時不聽,我等也要循序善誘。”
“長安城內如今有數萬帶甲之士,就更不能輕舉妄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張安世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刻意將聲音壓得極低,雖意有所指,又不曾挑明。
連同劉德在內,其餘的內閣大學士都品出其中的無奈和不甘。
“忍辱負重,張公說得在理啊。”丙吉也是喟然長歎道。
來往的官員越來越多,但是他們經過張安世等人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繞開了幾步,避免與之行禮。
昨日的事情還沒有定性,官員們似乎不想與這些內閣大學士走得太近。
有人是怕熱火上身,有人則是真的不認同他們的行為——大漢的民心可不全在張安世們這邊了。
“我劉德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這大漢天下會變成這般模樣!”劉德環顧四周再次長歎道。
“建德莫要如此悲觀,恩威並施,乃霸道也……”
“今日召開大朝議,也許正是縣官要為這段日子的亂象做個了斷罷了。”
“威已經立過了,今日會施恩的。”
張安世老成持重,兩代為官,對曆代天子操弄人心的手段,他自詡還是能夠看穿的。
雖然今日長安城盡是甲士,但是他仍然將這個舉動行為,看作是天子施恩前的示威。
“但願一切如子儒所料吧,但凡縣官能後退一步,或者是多體恤世家大族,就是一件幸事了!”韋賢說道。
“韋閣老放心,縣官聰穎聖明,定會看清此時的,時辰不早了,我等進宮吧。”張安世再請道。
“諾!”
幾人可以拉開一些距離,陸續走向了大開的未央宮北門,他們如同一隻隻螻蟻,鑽進了那有些幽深的門洞。
張安世留在了最後,在他邁步之前,不禁回身抬頭看了看高聳在頭頂的雙闕,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壓。
他自然不會想到,數月之前,當霍光最後一次進宮的時候,也有相同的感受。
站得越高,對皇權威壓的感受就越直觀。
張安世一直看得兩眼有一些發酸了,終於才回過身來,緩緩走向陰暗的北門。
……
前殿容納不下千餘人。
今日能夠站進這前殿的官員,品秩至少在千石。
至於千石以下的官員,是來做陪襯的,隻能在朝堂外的丹墀上整隊而待了。
幸好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既無風雨,更無飄雪,站在殿外倒也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劉賀特意安排了大量的謁者負責通傳消息,會時時將殿內的重要命令傳到殿外來。
縱使來不及傳,這樣重要的朝議,也會有侍中把前因後果手錄下來,而後再發到《長安月報》上,通傳天下。
從石渠閣辯經開始,這就已經形成了成製慣例。
劉賀穿戴著全副的天子袍服冠冕坐在龍榻之上,神色肅穆,一言不發。
而侍中樊克則安靜地坐在天子側前方的一張小案後,案上筆墨紙硯早已經準備妥當。
經過幾個月的曆練,侍中樊克已經練就了一手的好字,而手錄的速度更是無人能及。
此刻,君臣二人,都已經嚴陣以待,準備和那些朝堂重臣廝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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