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韋賢始終處於一種矛盾之中。
今日,天子讓他擔任這主考,讓他心中多了一絲汗顏:他沒有想到,自己如此抵製新政,天子仍然信任他。
這就更加能夠證明,天子不是想讓他認輸,而是認可他的學識、能力和公心,更是表達了對他的一份敬佩。
自己多次陽奉陰違,但是天子仍舊信任如初,當然會襯托出韋賢的“小人之心”,並讓這顆小人之心羞愧。
所以,此刻的韋賢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韋閣老,是不願意承擔這份職責,還是不願意履行與朕的賭約?”
“陛、陛下……老臣這些日子,對新政頗有……”兩鬢斑白的韋賢仍然在猶豫。
“韋閣老,不必多說了,昨日的事情就留在昨日吧,隻要今日能明白新政的意義,仍然是大漢的忠臣。”劉賀說道。
“但是……”
韋賢還想要推辭,但是劉賀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韋閣老,若你還認自己是大漢的忠臣,那麼自當擔下這份責任,將第一次科舉國試辦好。”
“這是對朕的一個交代,也是對天下儒生的一個交代。”
“伱是儒林在朝堂上的代表,由你來擔任這主考官最合適不過了,所以朕想讓你擔起這份大責。”
“當然,若你覺得此事實在有些為難,朕也不會強求,會另尋合適的人選來擔任主考官的。”
天子娓娓道來,沒有任何任何的逼迫和威脅,反而盡是坦誠和直白,讓韋賢心中鬱結起來的塊壘崩塌了大半。
韋賢當然還把自己當做大漢的忠臣,那麼又怎麼可能拒絕天子的這個要求呢?
“有賴陛下信任,老臣領詔,庶竭駑鈍,不負聖恩!”韋賢顫抖著說完,終於跪了下來。
站在左近的其他的朝臣們,不管立場是什麼,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站得稍遠一些的韋玄成,更是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鬆之色——至少不用那麼早和自己的父親決裂了。
劉賀將跪倒在地上的韋賢扶了起來,而後轉過頭來,看向這些朝臣,而視線在張安世們的身上停留得最久。
這幾日,張安世們聽話了許多,但是心中恐怕仍然有些怨氣,尤其是劉德,對自己的忠心都動搖了幾分吧。
但是不管怎麼說,劉賀仍然願意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畢竟他們是想當忠臣的,能力也是有的,在通過科舉考試選拔出來的官員填充到朝堂各處之前,他們仍然是肱股。
“朕希望韋閣老能夠擔起重任,同樣也希望諸位愛卿能擔起自己的責任。”
“今日看這漢軍出征,不知道戰死疆場的大漢好男兒有幾何,不管是出身寒門還是出身士族,隻要心向大漢,就是忠臣。”
“大半年來,有人也許對新政不解,有人也許對朕不解,但是朕看得出來,諸位愛卿還是想到大漢忠臣的。”
劉賀說到這裏,又一次地停了下來。
那意味深長的視線逐一掃過張安世、丙吉、劉德、韋賢,以及與他們共同進退的朝臣。
還好,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一些動容。
“借這漢軍出征的吉日,朕決定不再追究爾等過往的過失,但是朕也希望爾等能真心實意地擁護新政。”
“朕說過,新政的目的是富民強漢,這民就包括了大漢中所有的民,不僅有庶族寒門,也有世家大族。”
“朕仍然視爾等為大漢的忠臣,爾等可還願意視自己為大漢的忠臣嗎?”
天子話音落下,北城門的城門下一片寂靜。
但是很快,朝臣們從頭到尾,從前到後,都跪了下來。
而後,他們又在張安世的領頭之下,齊聲說道:“臣等願意當大漢的忠臣,今後定然擁護新政,不敢有異。”
這聲音山呼海嘯,比那一日在前殿裏的時候,又洪亮了許多。
驚得城牆上的牆皮簌簌地往下落,驚出了簷下的一雙燕子倉皇向南飛去。
“再有人反抗新政,朕一定會族滅爾等,以儆效尤!”
當然,這殺氣騰騰的話,劉賀隻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並沒有宣之於口: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眾卿平身,各自府衙還有諸多事情,各自忙去吧!”
“諾!”
劉賀的視線最後一次投向了北方,看到一群大雁在頭雁的帶領下結隊飛來,發出陣陣悲鳴。
新政還剩下最後一個大頭,那就是“錢”的問題,是時候好好算算大漢的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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