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對你恩重如山,你就是這樣向陛下盡忠的嗎?”劉柘質問劉病已道。
“你且下馬受降,與我回烏壘城去,我自會與你解釋……”劉病已冷漠道。
“解釋?有何好解釋的?若要我解釋,先將你身邊那亂臣賊子斬下馬去!”
劉柘吼道,就“鏗”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刀,直直地指向了張彭祖。
回答劉柘的不是劉病已,而是身後那一隊巡城亭卒的刀劍出鞘之聲。
刹那間,在火把搖晃的亮光之下,又出現了許多道寒光。
“府君,此人妖言惑眾,不可再留,請府君下令誅殺!”張彭祖生怕有變,有些慌亂地逼問道。
他自然會感到慌張,雖然身後的巡城亭卒裏有他的親信,而且劉病已也與他一同追擊劉柘到此。
但是從始至終,劉病已的態度都模棱兩可,更是處處都流露著猶豫。
除了長安城之外,西域都護是他們能否舉事成功的另一個關口所在。
費了那麼多的波折,劉柘其實不是張彭祖的主要目標,劉病已才是。
隻有讓劉病已親手殺掉劉柘,才可將劉病已綁在世家大族的戰車上,讓其不能首鼠兩端。
不納這投名狀,張彭祖和遠在長安的張安世絕不可能放心。
劉病已還沒有下令,站在黑暗中的劉柘突然振臂高呼起來。
“烏壘城巡城亭卒聽令!西域都護副校尉張彭祖妄圖謀逆,忠君討賊,責無旁待,請合力誅之!”
從小,劉柘就聽過“周勃等人誅殺諸呂時,振臂一呼,響應者甚眾”的故事,總會覺得心潮澎湃。
他以為此刻的情形也一樣,隻要喊出了逆賊之名,就有忠義之士站出來響應,取下張彭祖的人頭。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幼稚了,將人心想得太簡單了。
他那單薄發顫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了風聲和水聲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這百多個巡城亭卒,不管平日是不是與劉柘認識,現在全都默不作聲,根本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連縣官的侄子,自己的堂兄,漢室的子弟劉病已,都在黑暗中一言不發,看不出什麼情緒。
直到這時,劉柘這十五歲的少年終於覺得有些怕了。
在“呼呼”作響的風聲中,他感受到了父親曾經麵對過的那種恐懼。
生死就在一線之間,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身後的懸崖,死無葬身之地。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莫名其妙,死得毫無價值。
幾個月來,劉柘以為自己在西域漲了見識,回長安可替父親分憂了。
但是此刻,真正麵對那充斥死亡氣息的陰謀時,仍然覺得無能為力。
在這龐大的陰謀之下,劉柘自覺渺小和無用,完全就扭轉不了局麵。
而自己的父親,登基時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能除霍光、滅世家、吞西域、擴疆域……
那時候所有麵對的陰謀和殺機不知道多少。
他終於明白守在那未央宮裏的君父何等不易了。
可是,這領悟終究來得慢了一些,以後改不了了。
劉柘將環首刀平舉前指,做出了騎士衝鋒的動作。
既然無人能夠誅殺叛臣,那麼自己就來奮力一搏。
然而,劉柘剛剛挺直身體,還沒來得及將口中的那個“殺”字喊出來,就看到劉病已行動了。
隻見劉病已奪過了張彭祖手中的大黃弩,彎弓搭箭的動作一氣嗬成,將箭簇對準了劉柘胸口。
“來了西域都護半年,仍然如此莽撞癲悖,該有此一劫!”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那就自己往下走,黃泉之下再見!”
“早與你說過,莫看一個人說什麼,要看一個人做什麼!”
“你竟然如此不識抬舉,讓高祖蒙羞,簡直是自尋死路!”
劉病已咬著牙飛快地說著這幾句話,聲音中有一絲瘋狂,眼中更是殺氣騰騰。
因為他的這幾句話罵得太急,除了劉柘之外,旁人沒人能將全部的話都聽懂。
聽得似懂非懂的劉柘微微愣神,手中的環首刀平了一些……
眨眼之間,劉病已鬆手了,箭飛射出去,正中劉柘胸口!
一聲“鐺”響在風快速消散,劉柘從馬上栽倒下去,徑直墜下了身後的懸崖!
江水滔滔不絕,劉柘很快就沒入了水中。
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