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說到此處,硬生生地將後麵的話吞了下去。
略顯歉意地看向了始終沉默的劉病已。
“是我失言了。”柳相說道。
“此事過去幾十年了,不必多心。”劉病已擺手回答道。
昔日的巫蠱之亂,孝武皇帝直接派人搜查了太子的東宮。
今天,天子完全掌握實權,大可以直接派人衝進張宅和韋宅,大肆搜查,自然會有所得。
一旦有了證據,再交給有司審訊,許多事情立刻就能真相大白。
“縣官要誅殺的不隻是張安世或者張彭祖……”劉病已緩緩地說道。
“那……”二人一同問道。
“此次謀逆,是張安世這些世家大族最後的機會了,他們定會全力出擊,以求畢其功於一役……”
“縣官當然也能看出這是世家大族的困獸猶鬥,所以才要給他們這個機會,讓他們自以為獲得了可乘之機。”
“引出所有的世家大族,給他們致命一擊,這就是縣官的謀劃。”
“縣官不是要收拾哪一家哪一族,而是要收拾所有還心存幻想的世家大族。”
劉病已緩緩地說著,將心中所想全部擺了出來。
“可長安城畢竟太危險了,天子以身犯險……”柳相仍然不解,在他看來天子為了消滅世家大族以身犯險,非常不值。
“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劉病已沉穩地說出了這八個字,讓韓柳二人若有所思,心中的疑問逐漸散去。
看來,縣官也是要畢其功於一役了。
“我等既然知道張賊要在上巳節舉事,那隻要在上巳節那日趕會長安即可,其餘的事縣官會有謀劃的。”劉病已開導道。
“是啊,縣官高瞻遠矚,我等隻要奉詔行事即可。”韓德笑道,為自己不曾站到縣官對麵而慶幸。
翌日清晨,三千騎兵從烏壘城東門魚貫而出。
這三千騎兵的來處並不相同,由三個部分組成。
這些屯田卒的原籍多是在長安城或三輔一代,其中當然也包括周儲壽那二百石的城門司馬。
烏壘城中聚集了萬餘兵卒,但是能夠立刻出發的就是這三千人。
劉病已會親自率領這三千騎兵奔襲長安,五日之後柳相再率領萬餘人緊隨其後。
至於韓德則留在西域都護府,暫替劉病已行使西域都護的職責,主持整個西域的大局。
如此一來,既可回援長安,又可穩定西域都護的局麵,一舉兩得,均可兼顧。
這三千騎兵都是輕裝前行,每個人都配了三匹上等的戰馬。
即使沒有沿途亭置的襄助,也可連續日行三百裏。
前麵有矯詔在身的張彭祖打前站,劉病已手中又有天子的真詔書。
沿路各郡縣的長官,不管是忠還是奸,都無法阻攔劉病已和麾下的這三千精銳騎兵。
距離上巳節還有十一日,劉病已他們要長途奔襲幾千裏,仍是一個大挑戰。
在最後一什騎兵衝出烏壘城後,劉病已才帶著幾十個親衛出現在東門之下。
他看了看前方官道上的滾滾塵土,又看了看身後城門上的那塊匾額。
匾額是要上等的烏木刻成的,長四尺,高一尺,有“烏壘城”三個大字和“漢西鎖鑰”四個小字。
這塊匾額經曆十幾年的風吹日曬,早就已經開裂掉漆了,顯得十分地斑駁殘破。
但這七個字因為每年都要上漆,所以不管何時看去,仍然清晰可辨。
劉病已記得很清楚,這是天子親筆提的字。
那三個大字是給烏壘城的,而那四個小字則是給劉病已的。
從西域都護府肈建的那一日開始,這塊匾額就始終掛在城門上,從來沒有一日拿下來過。
經曆了風吹日曬和日經月華,才會如此殘破。
不管多麼名貴的木材,也不管多麼顯赫的功績,在時間麵前都不值一提。
曾經有溜須拍馬之徒向劉病已提議,應該將這塊寫有天子真跡的匾額好生收藏到西域都護府去,再另掛一塊“贗品”在這城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