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猛地一下腦袋一滑,驚醒了,他皺著眉頭茫然四顧,囚室還是那間囚室,禁咒依然是那張禁咒,外麵空無一人,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柴火銀碳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等等,銀碳?
秋洛從軟塌上爬起來,身上竟蓋著林盡染那件黑色大氅,領口是黑靈狐的皮毛製成,十分柔和溫暖。
床邊擱著一籠銀絲碳,金紅色的火光閃爍其間,不斷散發著熱氣,上麵夾著一隻小鍋,裏麵還溫著幾碟飯菜。
秋洛睡了一覺稍微恢復了一點體力,一聞到飯菜的香味,肚子就開始咕咕叫,立刻風卷殘雲一樣鍋裏的食物統統吃了個精光。
秋洛飽餐一頓,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口味,他拍了拍小肚子,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道:“師尊何必這麽大費周章呢?直接放自己出去,還能省點送碳送飯的功夫。”
究竟要關他到什麽時候呢?
師尊身上中的魘毒也不知怎麽樣了,看他如今的狀態,情況不容樂觀啊。
秋洛人還在關在囚室裏,心裏已經開始為林盡染擔心。
冰雪溶洞無日月,秋洛也不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時辰了,他呆在炭盆邊烤火,一麵想著該怎麽出去安撫入魔後性情大變的師尊。
不知過了多久,覆蓋了整座囚室的禁咒突然鬆動了一下,緊跟著,寒鐵柵欄打開了一條縫。
秋洛一愣,難道師尊終於想通了,還是心疼自己在這裏受凍,肯放他出去了?
他試探著打開囚室,探出半個身體,禁咒真的消失了!
他長舒一口氣,披上林盡染的狐裘大氅,腳步踩在坑坑窪窪的溶洞岩石上,蹣跚地走了出去。
不料,在禁閉崖等著他的,並不是林盡染,而是大師兄離卿。
一直以來大師兄都對秋洛照顧頗多,就連在宗門弟子間盛傳掌門要廢掉他,另立秋洛為繼任者時,離卿都沒有疏遠他,待他依然如故,秋洛對他向來信任。
冷月如鉤,離卿在樹影下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身素雅的青色長袍在夜風中簌簌翻飛,見到秋洛,他立刻迎上去反覆打量,確定小師弟無事,總算放下心。
離卿拉住秋洛的手腕轉身就走。
秋洛邊跑邊問:“是不是師父找我?”
離卿頭也不回,隻說:“跟我來就是。”
※※※
幾乎與此同時,林盡染靜修所在的浮遊殿中,空寂的大殿唯有蓮花池邊一盞孤燈,尚且亮著微弱的光芒。
一身黑衣的林盡染跌坐在池邊,不斷試圖逼出魔氣,他雙目緊閉,細密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滾落,沿著脖頸沒入衣領之中。
隱隱約約間,他周圍仿佛有個黑影圍繞著他,麵容與他一模一樣,隻是神情輕佻,放浪不羈。
“林盡染,你何苦在這裏做這無用功?你心愛的小弟子都要跟人跑了……”
林盡染沒有理會他。
黑影又繼續蠱惑道:“師徒相戀,枉顧人倫,更何況你是長輩,他是晚輩,你的齷蹉心思萬一被人知道,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
林盡染依然定坐如一,隻是眼睫在輕輕顫動。
黑影低沉沉笑了兩聲:“他對你隻有弟子對師父的孺慕之情,若是知道你心懷不軌,一定會覺得你惡心!”
“夠了!給本座住口!”林盡染霍然睜眼,眼底暗紅湧動,仿佛在一瞬間被一股邪火點燃了七情六欲,怒不可遏。
他揮手打出一道氣勁,一把將黑影打散,連帶著附近孤燈石座一下子掃了個粉碎,蓮花池掀起潮汐般的波瀾,水中倒映的月色成了破碎的玻璃。
黑影徐徐消散在空氣中,卻餘下了猖狂的大笑:“收起你那套道貌岸然吧林盡染,去搶,去奪!徹底墮落成魔……”
林盡染彎下腰開猛地咳嗽幾聲,慢慢平複了呼吸和煩亂的心緒,沒了燈光的眼前,隻剩下蒼涼的月色。
寒風吹過,帶著刺骨的冷。
他想起禁閉崖中關著的秋洛,拎起準備好宵夜和糕點,默默往囚室方向走去。
事到如今,也不知自己還能硬撐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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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禁閉崖,雲霧繚繞間依稀能看見遠處宗門屋舍燃亮的明燈。
秋洛如今修為封禁,光靠體力跑了一陣,手腳還僵著,他疑惑地打量周圍:“我身上的封禁,師父答應給我解開嗎?這好像不是去浮遊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