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慈寧宮中傳出懿旨,因見宮裏嬪妃娘娘們皆是入宮多年,豈有不思念家人父母的道理?因此廣布恩澤,準許椒房眷屬於每月二六之日入宮請候看視,以聚天倫之樂!

緊接著,乾清宮又傳出一道旨意,言道椒房眷屬入宮,未免有國體儀製,母女尚不能愜懷。竟大開方便之恩,特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二六日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防之處,不妨啟請內廷鸞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像賈家這樣骨肉分離多年,如今突聞能相聚,無不踴躍感戴!

禮部尚書孔謙特意上了折子歌頌太皇太後和太上皇全人倫骨肉團聚的功德。

後宮一眾嬪妃家族,凡是有財力蓋省親別院的家族紛紛行動了起來,都在準備著修蓋省親別院。

特別是皇帝新封的貴妃吳氏,其家祖上幾代行商,家產殷厚,其父吳天佑嫌棄城內府邸小,不便蓋省親別墅,已經去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

拜見完太上皇,牛繼宗這才輪到回家休息,並謝絕了所有人的拜訪。

這時,書房裏也生著好大一盆冒著青火的銀霜炭。

四目相對!

牛繼宗喝了口茶,“你怎麼和北靜王府對上了?!”

“總不能讓我引頸待戮吧!”

賈珝輕描淡寫地答道。

牛繼宗默然了。

“我知道了,郡王有難處,這件事就不要您費心了,我理解。”賈珝立刻表態了。

“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牛繼宗臉一沉。

賈珝怔住了。

“你是好心,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牛繼宗又緩和了臉色,“一直以來,賈家和北靜王府的關係都不錯,所以這件事情就沒有告訴你。水溶的父親是武宗與一個外族女子所生,這件事一直不為外朝所知,隻有宗室幾位老王爺和勳貴一脈幾家清楚。他不是純血漢人,所以他就不能繼承皇位。

這件事遭到了勳貴軍方幾位大人物的強烈反對,當時皇帝的位子都差點坐不穩了,這其中就有榮國公賈代善。”

賈珝倏地站起了,難不成當年的武宗也是幕後推手之一,隻是他最後翻車....不,翻船了!

牛繼宗:“怎麼了?”

賈珝又恢複了笑臉,對牛繼宗說道:“那個誓言是怎麼回事?”

牛繼宗輕歎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軍方會保證他這一脈的安全,無論是多大的罪,三代。”

賈珝慢慢挨著椅子坐下了,雖說早已猜到,但還是吃驚,難怪朱武祥登基後逮著勳貴軍方往死裏搞,攤上這樣的事情,不搞都不行。

“還有。”牛繼宗接著說道:“這件事太上皇也知道,並且當年他也立下了誓言,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賈珝正色道:“太上皇已經退位了,而且身子不大好,靠不了幾年的。至於皇帝,軍方一直沒有個明確的表態,心中肯定會猜忌,如今已經開始重用文官了,甚至,胡人也入了他的眼.....”

牛繼宗先是一詫,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前車之鑒,不可不防!怎麼能重用異族?還是軍隊!”

賈珝接言道:“所以咱們要給皇帝吃一顆定心丸!”

“定心丸?”牛繼宗有些意外,“你是說禦林軍?”

“不管是讓皇帝掌握了內外城禁軍,還是將忠於太上皇的李文忠部留在了關外,這都是軍方出於社稷考慮,並不是倒向皇帝。太上皇明白,皇帝也明白。所以,您是最合適的人選。”

牛繼宗有些好奇,“賈家不是更合適?”

賈珝苦笑搖搖頭,“先是秦氏,現在又出了個水溶,說不清啊!”

牛繼宗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你這樣說,那好吧。”然後歎了口氣,“隻是可惜了你。”

賈珝隻是默默地聽著,臉上毫無表情。

牛繼宗這時的倦意也消去了不少,“說來慚愧,明明你才是漠北大戰的首功,結果....嗨,人都是自私虛榮的,我也不例外。這件事終歸是我虧欠你,我向你保證,隻要賈家不參與謀逆,牛家一定會站在你的身邊。”

賈珝那份不快消失了,笑得燦爛起來,“就衝著您這句話,賈家也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小子....”

牛繼宗笑了,“我小心謹慎了大半輩子,竟遇見你這麼個不著調的.....世事難料哦!”

說到這,又收了笑容,“你派往嶺北的密諜可有消息傳回來了?”

賈珝神情一下子肅穆了,“朱厚澤已經不能控製嶺北了,好在還有著張孝光和漕幫的支持,看樣子他們打算往西北發展。”

牛繼宗沉思著,突然想起了什麼,“聽說貴妃娘娘請了喜脈,若是皇子,賈家可有那個心思?”

這可是個極敏感的話題,賈珝不答,隻望著他。

“是我唐突了。”

牛繼宗站了起來,“走,陪我喝兩杯,慶功宴不怎麼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