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少哭笑不得的從傭人手中接過小寧子,將他放到腿上,給他清理躲藏在假山縫隙裏蹭到的髒汙,又給他擦了擦濕乎乎的臉:「怎麼了?怎麼躲這兒哭?是不是以為我成親了不要你了?」
安寧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陸二少,那眼裏不安的情緒直把人看的一陣心疼。陸二少無奈一歎,低聲問道:「這般傷心,莫非真的以為我不要你了?」
安寧兩爪子扒在陸二少的身上,吸了吸鼻子,抬起腦袋看著他:「嗷嗚…」
陸二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低頭在他額頭輕輕一吻:「乖,我不會不要你,在這個家裏,誰也高不過你去。」
安寧懵懵懂懂的看著陸二少,這話說的他有些不太明白,但又好像明白,意思是哪怕是新進門的夫人,也不會打他罵他扣他狗糧,那是不是也不會跟他搶二少?安寧搖著尾巴在陸二少身上輕嗅著,滿是陰霾的心情總算是晴朗了一點。
於是新婚第一天,新夫人獨守新房,陸二少依舊是帶著他的安寧睡在了自己的寢室中。
接下來的生活跟以前並沒有多大的不同,不過因為陸二少的看重,安寧在府中的地位越發高漲。原本安寧的一應衣食都是對比著陸二少來的,陸二少在家時,安寧定然是時刻陪伴在他身邊,陸二少不在家時,安寧身邊跟著的婢女僕人成群,這般待遇,哪怕放在宮中貴人的小寵那兒都是沒有的。
當初陸二少與公爵斷絕關係之後,不少人都想著,沒了公爵的幫扶,一個斷了腿人要如何在京中立足。不過令人沒想到的是,搬離了公爵府的陸二少轉頭就搬進了一座大宅中,奴僕成群不說,吃穿用度之奢侈不比在公爵府中差。更甚至上頭沒人壓著了,過的反而越發舒心。
而陸二少似乎完全放棄了仕途,竟然經營起了商貿,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對於這位陸二少的選擇,旁人也是不勝唏噓,雙腿已殘,本就與朝堂無緣,這工農陸二少更加不可能去做,那麼能選擇的也隻有商路。
隻不過令人沒想到的是,陸二少極有經商的天賦,短短數年時間,已經成為首屈一指的富商,每次出行皆是前呼後擁,就連他身邊嬌養的那隻狗都極盡奢侈,據說那狗怕黑,陸二少專程為它尋了一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替它照明。那狗愛吃牛心肉,於是陸二少更是不惜千金,四處為它購買牛心肉。然而每月能屠宰的老牛數量也極其有限,牛心幾乎都被陸二少給包圓了。
哪怕是高官,一個月也未必能吃上一餐牛肉,可見陸二少家中的那隻狗過的有多奢侈。
陸二少奢侈的越高調,老公爵內心對他越發恨上心頭,外加那小畜生明裏暗裏不知道壞了他多少好事,毀了他多少筆生意。為了支持太子,他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入不敷出,在一點點的掏空家底了。每每聽到那小畜生又如何大手筆的買了些奢侈之物,他都恨的心頭發癢。
這漸漸導致老公爵總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在了那小畜生身上,恨恨的想要掰回一城,行事上自然開始有些偏差,於是慢慢的讓太子對他也有些心生不滿了。
不過這些政治上的較量,對於每天隻需要吃喝玩樂的安寧來說太過遙遠,他隻需要享受陸二少給他的優渥生活,當一隻乖乖聽話的寵物就夠了。他以為這樣就夠了,卻沒想到,失蹤多年的道士又再次出現。
安寧看著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道士,並沒有驚喜的撲上去,而是戒備的退後。
道士看著被養的油光水滑的小崽子,輕笑了一聲:「怎麼,多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安寧蹲坐在迴廊上,爪子下意識在欄杆上磨蹭了一下,看著道士很有人性化的偏過頭,還哼唧了一聲。這明顯就是小心眼的記仇了,記他當年不告而別的仇,哪怕時隔多年,這仇也依然記著了。
道士見狀又是一笑,直接從圍牆上輕鬆的跳進了後院,在安寧反應過來之前,撿起一顆小石子不輕不重的打在了他的腦門上:「沒良心的小東西,我不走,你怎麼能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安寧抬起爪子摸了摸被石頭打到的地方,不明所以的看向道士:「汪?」
道士蹲在他的跟前,認真的看了他半晌後,指尖在安寧的額頭輕輕一點。有些畫麵從安寧的腦海中閃過,卻速度快的他完全抓不著。安寧搖了搖腦袋,再清醒過來時,道士已經不在眼前了。
安寧抬起爪子撓了撓臉,那道士來到底是幹嘛的,既然來了幹嘛又要走。還沒等安寧多想,就聽到他最喜歡的聲音在叫他,安寧扭頭一看,在花園的另一邊,陸二少正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看著他。安寧直接從欄杆上跳了下去,四隻爪子狂奔著朝陸二少跑去,那活躍的小身姿矯健的不得了,跟他已經長的胖胖的身體完全不成比。
陸二少抱起安寧,將他放到自己的腿上,接過傭人遞來的布巾,替小東西擦了擦爪子,還有潔白的毛上沾染到的髒東西,撓了撓小東西,見他舒服的瞇起了圓溜溜的大眼睛,陸二少笑道:「都快盛夏了,這毛是不是該剪了?」
正舒服趴著的安寧渾身一僵,可憐巴巴的看著陸二少,他不要剪毛,剪毛後太醜了。
然而陸二少不為所動,點了點他的鼻尖:「你的毛太長了,不剪會很熱,不可以任性。」
安寧翻身往二少的腿上仰躺著,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二少好笑的伸手給他撓著:「好吧,不剪太短,給你留點毛髮遮羞。」
安寧這才露出笑臉來,伸出舌頭舔了舔二少,然後眼睛一閉,專心享受二少的伺候。
不過無論是幸福還是不幸,時光總會有個盡頭。安寧以為自己可以跟陸二少能一直這麼過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卻沒想到,結束的這天來的這麼快。
那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天氣,安寧一如既往的在院中玩著他最喜歡的玩具。他不喜歡身後總有一群人跟著他跑,那些人明顯是陸二少安排伺候他的,偏偏有些人拎不清,趁著二少不在,總會逗弄他,摸他的毛,所以他不喜歡,漸漸的也就不要那群人跟著了。反正隻要在府中,也沒人不認識他。
這天,他追著他的小球來到了後院,這個後院是二少那位夫人的地盤,安寧向來是敬而遠之。這個夫人就安寧觀察來看,在這府中形同虛設,常年關在自己的院子裏也不出來,府中除了這位夫人也沒其他的女人,大概是沒人跟她鬥,所以顯得她特別的與世無爭?
反正這位夫人有等於沒有,陸二少也從來不去她的院子裏過夜,更甚至,成親之後,每年隻有大年夜的才會叫她過來吃個飯,所以安寧也幾乎沒有跟她接觸過。見小球滾進了院子裏,安寧小心的匍匐在草叢裏前進,隻想著拿回小球就趕緊離開,這院子總讓他感覺不舒服。
當他找到小球時,好像聽到那個夫人的房裏有男人的聲音。安寧的耳朵動了動,左右看了看,然後鑽進假山裏麵藏了起來,努力的豎起耳朵偷聽。
原本以為他偷聽到的會是紅杏出牆,沒想到聽到了一場陰謀,她竟然是太子的人!
安寧覺得二少應該是知道的,否則二少那麼溫柔的人,怎麼可能娶了一個女人進門卻冷落了她這麼多年,那這個女人豈不是太無辜了。如果那女人本身就來者不善卻又拒之不了,這樣做就顯然合理多了。
當那個裝扮成府中奴僕的男人離開之後,安寧又等了一會兒,見夫人帶著人去了佛堂,這才小心的跑出來,一轉身就從狗洞裏鑽了出去。他要趕緊找到二少,二少身邊竟然出現了叛徒。
安寧前幾年好歹也在京城裏流浪過一段時間,大致的環境還是清楚的,分辨了一下方向,趕緊往十裏橋的方向跑去。那女人房中的男人說,那裏是最適合動手的地方。如果有人將二少今天的線路洩露了出去提前埋伏,那就真的危險了。
不過等他好不容易拚著四隻爪子幾乎跑廢掉的速度趕了過來,還是晚了一步,二少的人正在跟一群蒙著臉的人在打鬥,但是二少卻不在裏麵。
安寧有些慌亂,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他很害怕,害怕二少出事。看著那些刀光劍影,看著那滿地的鮮紅,還有一個又一個倒下去的人,安寧怕極了,慌亂之間,鼻尖似乎從滿地的血腥之氣中聞到了一絲二少身上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