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兵卒眼中,現在長在脖子上的不再是腦袋,而是銀子,自己不殺,別人也會殺。手慢反而便宜了別人。一切都要快,爬山要快,砍頭要快,一個一兩,五個十兩,有錢老子去買酒喝,去找肉吃,去找個婆娘玩。老子是兵,老子有刀,這世道就是這樣,總有人會死,用死人給老子鋪路。
殺戮,毫不留情的殺戮。趙楓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事情。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爹有娘。說著和自己一樣的語言,流出來的血也是紅色的。為什麼不讓他們多說一句話,為什麼不留給他們一條路,為什麼殺這些沒有任何威脅的人?
難道他們不是人?或者說,不是人的是自己嗎?
趙楓像丟了魂一般走在最後。握刀的手,始終沒抽出刀來,對於染血的銀子,他感覺到惡心。每上一步,他都覺得很沉,沉重的能將這座山踏平。真想將耳朵刺聾,將眼睛紮瞎,或者變成板家鎮的那些百姓,成為一個麻木無心的人,這樣,當看到這種慘劇的時候,會為自己是殺戮一方而高興吧?
士卒上的很快,沿路掃蕩,想藏起來的都被斬殺幹淨,無一漏網,運氣好的腰間滿是腦袋,跑的慢的則是跺腳恨不能插上翅膀超過去。或快或慢,九隻箭總算在大岩石前會合。岩石下至少有百人,都驚慌的看著圍上來的士卒,他們不再反抗。士兵們也沒著急上前,雖然看著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士卒恨不得上去全部咬死,腦袋都歸自己。不過有百戶壓陣,沒人會火並,隻等大人們想出辦法來。在這之前,他們高聲談笑,說著自己的收獲,為的是在同袍麵前炫耀,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這麼做,隻有這些百姓驚恐的麵容,才能讓他們忘記自己的良心。
百戶們湊在一起商量,這麼大一分軍功,沒有誰能獨吞。最公平的辦法隻能是平分。辦法出來了,剩下的就是殺人。每個百戶出一個牌子兵,一起動手。
張颯回到自己的隊伍當中,想著選哪一個牌子,石穀自然不行,其他的應該抬舉誰了?張颯看了看四個牌子頭,楊充可用不可抬舉,趙楓他不喜,胡傑莽貨一個,最終隻有李閣棟。張颯招手找來李閣棟:“閣棟,我準備抬舉你,等會你下場,帶人殺頭。今日事畢,算你頭功。”
李閣棟腰間已經栓了三個腦袋,錢他是不嫌棄多的,而且還有軍功,本想答應下來,不過他轉眼看到失魂的趙楓,知道他不敢殺人。眼睛一轉頓時來了個主意,要狠狠丟趙楓的醜:“大人抬舉,屬下本應當答應下來,不過您看看趙兄弟,他們一牌子都還沒有一個腦袋,不如把這份功讓給他們。”
張颯回頭看看雙眼無神的趙楓,眉頭一皺,很是厭惡的說:“他就不要提了,最優是這種不能殺人的貨色,真不知道怎麼選出來的。繡花枕頭一點都不頂用,回頭我就撤掉趙楓,重新挑個牌子頭,還是你可用。”
李閣棟聽張颯的意思,知道趙楓要倒黴,而且自己的地位還得到提升。臉上堆笑,心裏的喜色再藏不住。不過他仍然不準備接,既然做了,就要把趙楓踩到泥裏麵不讓他翻身。李閣棟繼續攛掇說道:“大人,想俺們那時候上陣,也好不了多少,隻有見血的兵才算的上兵。趙兄弟好歹是最優,興許見血之後,膽子也壯起來,且讓他們試試。如果他不堪用,俺在上前試試。”
“你倒是好心。”張颯沉思了下,雖然不喜趙楓,但是他手下是最優,丟了可惜。這次殺人無危險,算是一個見血的好機會。“就讓他們試試。閣棟,還是你能幫著我,不論如何,今日你的功勞第一。”
“謝大人。”李閣棟跪在地上磕頭:“俺李閣棟必為大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