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麽捨不得的?」
這句話,司佑已經無需回答。
「那麽,離開這裏,去一個新地方不是更好?」
「我的身份呢?」司佑無奈地道,「你不會想要我一輩子做個黑戶吧?」
「你不需要在法律係統上死亡,隻需要芮睿認為你死了就行了。」馮心遠的口氣越發堅定,「你必須得離開他,繼續在他身邊呆下去,你就會真的死了。」
司佑沒有說話,這太可笑了。
「如果你怕家人傷心,可以讓芮睿傳話,就說你搬去了國外,我會替你按時彙款回家。」司佑與家裏的關係,馮心遠也知道,那段旅行,他們可以說是無話不談,「你肯定要換工作,但是,現在這個工作比得上命嗎?」
「我又沒死……」
「你的精神還活著?」
司佑低下頭,重新敲著杯子把手。最終,他還是沒有答應馮心遠這個荒唐的計畫。離開的時候,他對馮心遠的到來表達了感激,就像是在進行商務會晤般。走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馮心遠站在溫馨的咖啡店門口,臉色卻絕望得像是風雨欲來的天空。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關心我的,司佑察覺到了這一點,卻什麽感覺也沒有。
回到家裏正好是下班時間,房間裏空蕩蕩的。司佑讓秘書買了菜,拎進廚房開始燒,晚飯時,芮睿沒有回來,他一個人先吃了。洗了碗,收拾好,進書房辦公,一直等到午夜,敲門聲響起。
芮睿一身酒氣進了家門,沒好氣地把鑰匙扔到地上,一頭鑽進了浴室。洗去身上的酒氣出來後,他看見司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有事?」
「你去哪了?」
芮睿挑了挑嘴角:「幹嘛?大房查行蹤?」
「是啊。」司佑笑了笑,「不行嗎?」
芮睿湊近了過來,盯著司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行。第一,你不是我的大房,第二,你就算是,也沒有這個權力,第三,不要讓我更討厭你。」
司佑看著近在咫尺的麵容,輕聲道:「我想問你件事。」
「如果你是問我現在有沒有情感了。我可以告訴你,有。」芮睿滿含嘲弄的道,「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我現在每天都很高興,我以前甚至不知道高興是什麽。」
「那……」
「如果你是想問我有沒有愛過你。」芮睿惡意地停頓了下,看著司佑緊緊盯著他,才慢吞吞地道,「抱歉,沒有。我真是抱歉極了,傷心極了,但是,答案還是沒有。」
司佑希望他能夠傷心,可是,他的心中連一絲波瀾也沒有。
「嗯。」他應了聲,晃了晃早在手心捂著的車鑰匙,「我出去買個東西。」
芮睿瞄了司佑手裏的鑰匙一眼,猶豫了下,道:「早去早回。」
司佑在門口停了下,轉過身來,笑了笑,說:「再見。」
芮睿有些不安地看著那扇門關上,最終,卻什麽也沒做。
司佑進了電梯後,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時間很晚了,接通後,電話那頭司父的聲音充滿了惱火:「這麽晚了你要幹什麽?」
「爸,我想回家去。」
「你怎麽回事?」司父立刻提高了聲音,隨即又降了下來,「一天到晚鬧騰,你是不是想我們早死啊?」
「我在這邊出了點事。」
「什麽事?」司父的聲音緊張起來,「工作上出錯了?」
「不是,私事。我想辭職。」
「你瞎說什麽?你回來能幹什麽?」電話那頭越發嚴厲起來,「我告訴你,我們這邊不歡迎你。你既然當初出去了,就不要想著再回來!」
司佑嚐試的道:「我可以回去結婚。」
電話那頭沈默了片刻:「那也不行。我們這邊鄰居都知道你在外麵當官了,你回來不是讓人別人笑話嗎?」
「爸,鄰居比我還重要嗎?」
「你這是什麽話!你是不是說我們不關心你?路是你自己選的,你現在倒怪起我們來了!」
電梯到底了,司佑站在電梯裏,做最後的努力:「爸,我想和媽說兩句。」 電話裏傳來一陣嘟囔聲,不一會兒,司母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他現在回來幹什麽?嫌我的臉丟得還不夠嗎?告訴他,他在外麵我還念著他點,他回來就是讓我沒法過!」
司佑沒有再聽下去,他掛了電話,鬆開按著「開門鍵」的手,走了出去。他找到了那輛以前他自己買的車,坐上去,點著火,開出了車庫。他開了三個小時,一直開到一處臨海公路的急轉彎處。
他停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
他知道前麵就是懸崖,但是,他看不見海,隻有月亮孤零零地掛在空中。
突然間,他很想看看那片海。他沒有下車,而是踩下了油門,把穩了方向盤。
當車子飛到空中時,司佑看見了夜色下反射著月光的鱗鱗海麵,就像是璀璨的鑽石散落在黑絲絨上麵。
好美啊,他想。
之後,他落進了黑暗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