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全是枯枝碎石,這樣磕頭,不用她抬頭,青楓也知道傷成什麼樣。那個沒有良心的男人就這樣拋下她逃了,她卻還傻傻地護著他,為不值得的東西執著,她也是自作孽。
久久,青楓低聲說道:「今日之事便罷了,妳退下吧。」
姚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居然……不追究?茫然地抬頭看著青楓,暗黑的陰影下什麼也看不清。「謝娘娘!謝娘娘!」生怕青楓反悔一般,姚嬋回過神來匆忙爬起,狼狽地逃開了。
看著那道倉皇逃離的背影,青楓嘴角微揚,西霞宮,姚嬋……她記下了。
「主子?主子!」
茯苓焦急的低呼聲從小道上傳來,青楓揚聲說道:「我在這。」
「您怎麼在樹叢裏?」看清不遠處幾乎淹沒在樹叢裏的身影,茯苓趕緊上前扶著她走出來,急道:「裏邊小蟲子多,您快出去。」
兩人好不容易出了那樹叢,茯苓蹲下給她整理裙襬上的草屑,青楓牽著她的手把她拉起來,問道:「甄箴,她怎麼樣?」
青楓感覺茯苓僵了一下,夜色下看不太清她的神情,青楓低笑道:「不好?」也是,原來那樣尊貴的身分,現在淪為冷宮棄婦,也沒幾個人受得了。清苦的生活有時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裏的落差還有那無盡的絕望。
出來很久了,青楓也餓了,正想打道回府,茯苓左右看了看,忽然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什麼?!」青楓驚愕地盯著茯苓,好一會才壓低聲音問道:「妳說的是真的?」
「奴婢剛剛親眼所見。」
這怎麼可能?「我要親自看看。」她,不相信。
……。
所謂冷宮,其實就是一座置身後宮深處,無人過問,沒有尊嚴,沒有希望的宅子。眼前的“冷宮”並沒有想像中的破敗,起碼那厚重的暗紅大門看起來依舊高聳堅固,門上沒有牌匾,大門虛掩著,微弱的燭光映出門外,裏麵傳來細碎的對話。
「主子,您慢點,小心燙。」甄箴本來就纖細的手現在骨瘦如柴,臉龐消瘦,眼圈下淡淡的青紫色讓她看起來很是憔悴,舞兒忍不住又紅了眼。
「傻丫頭,哭什麼?」雙手握著湯碗,甄箴微微一笑,輕嘆道:「其實現在這樣挺好的。以前雖然錦衣玉食,卻日日記掛著那人在幹什麼,想什麼。日日擔心被妒恨算計,現在好了,斷了那些念想,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樂得清靜。」
「確實挺清靜的。」冰冷的聲音在厚重的木門外響起,門也被用力推開。
「匡噹」看清門外的人,屋裏的兩人同時嚇得臉色慘白,尤其是甄箴,此刻她就像一片秋風中的殘葉,瑟瑟發抖,手中的磁碗驚惶間摔在地上她還不自知。
青楓冷眼凝視著這個曾經優雅高貴的女人,甄箴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懼,即使是在被眾人指責、陷害,甚至打入冷宮的時候,她都沒有這般驚惶失措。眼光落到她的肚子上,青楓微微揚眉,沒有了大披風的遮掩,那肚皮看樣子該有六七個月了吧。
感覺到那道炙熱的視線停留的地方,甄箴身子猛地一抖,腹部忽然一陣痙攣,下意識的捂著肚子縮了縮。
「妳……你來幹什麼?我家主子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你們還想怎麼樣?」舞兒攔在甄箴麵前,對著青楓叫囂,可惜本來應該清亮的聲音卻和她的手一樣,抖得厲害。
「為什麼?」青楓微瞇的眼眸緊緊的盯著躲在舞兒身後的甄箴,她真的不明白,看甄箴這個樣子,孩子起碼六七個月了,這樣算來出事之前她就已經懷孕了,為什麼不說?寧願被貶到冷宮也不肯說,為什麼?
心裏輕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躲也躲不掉,初見青楓的驚惶過後,甄箴也漸漸靜下心來,雖然還是忌憚青楓,臉上卻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輕拍舞兒的手,把她從身前拉開,對上青楓完全看不出喜怒的眼,甄箴低聲回道:「因為,我想要我的孩子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