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黑。
人的心,便越寂寞。
隻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個人默默地在黑暗中陪著自己,讓那顆孤寂冰冷的心感受到一絲淡淡的溫暖。
但如今,卻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伊人早已不在。
“塵兒——”
低微的歎息剛剛溢出唇角,身後一道邪魅的冷笑已讓他微微僵直了脊背。
“到現在,你竟還念著她麼?”
即使是沒有轉身,他也能猜得到身後之人此刻臉上的神情。
“你可以阻止一個人的行為,卻主宰不了一個人的思想。”
身後的人有些震怒了,身形一晃,已站在他的麵前。
“慕霖雲,你應該知道惹怒我有什麼下場?”
夜幕下,那一身黑衣幾乎融入了黑暗裏,卻依然張狂地顯露著那一絲霸氣的邪魅,就像是一隻沉淪在黑暗中的惡魔,幾欲將人活生生地吞噬下去。
微笑著,慕霖雲緩緩抬眸,淡定從容地凝視著他。
“我知道,若是可以的話,你此刻早已殺了我了。”低下頭,他看著白袍之下那毫無知覺的雙腿,“現在你殺我,易如反掌。”
“你是算準了,我不會殺你麼?”
一聲冷笑在夜幕中劃過,緊接著,出指如風,已緊緊扣住了慕霖雲的咽喉。
盯著眼前那張泛青卻依舊平靜的臉,黑衣男子眼中的神色越發地狠厲,“為什麼不出刀?你的腿斷了,但你的手沒斷?”
艱難地喘息著,慕霖雲蒼白的唇角竟扯出了一抹淡淡的輕笑,“你不會殺我,我又何需出刀?”
一絲陰鷙閃過眼底,黑衣男子手上的力量又重了一分,不顧慕霖雲越見泛青的臉色,厲聲問道:“我問你,在東炎國和燕歌塵之間,你會選誰?”
“東炎國。”
“那在燕歌塵和你自己之間,你又會選誰?”
“燕歌塵。”
“很好!竟與三年前的答案一樣!”右掌猛然一收,他收回了力道,冷然看著麵前掩胸不住咳嗽的人,“如果我說,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這樣的機會選擇,你會選哪個?”
原來掩胸咳嗽的人驀然神色一白,已猛地揪住了胸口。
“不會再有那樣的選擇。”
“如果我說有呢?”
猛地抬頭,慕霖雲緊緊盯著眼前一臉冷笑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再選擇一次,我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東炎國。”
黑衣男子愣了半晌,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慕霖雲啊慕霖雲,你果真是個好君王,若是我西煌國有你這樣一個君王,也不會落至如今這付田地?但如今,整個東炎國又有哪一個人對你真心?表麵上都對你馬首是瞻,但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在恨你了,不是麼?包括你那個好弟弟——”
笑聲驀然一頓,他俯下身去,盯著那張蒼白若雪的俊逸臉龐,“你說三年前,燕歌塵死得冤不冤枉?你竟為了這樣一個國家,親手將她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若是,她還有一絲魂魄在,怕也會帶著無盡怨恨上來找你吧?隻可惜呀,她就連恨的權利都沒有了——”
胸膛劇烈起伏著,慕霖雲額際已是冷汗涔涔,喘息了半晌,他竟忽然輕笑出聲。
“你又笑什麼?”那聲輕笑,就像一把刀直刺進心頭。
“你說這麼多,無非是逼我病發,讓我明日去不了瓊沙島。”微微咳嗽了兩聲,慕霖雲緊捂著胸膛低聲輕笑。
黑色的夜幕下,那道身影微微一怔,即而冷然道:“你似乎總能猜透我的想法。”
“但無論怎樣,我都一定要去。”微合上雙目,慕霖雲暗暗調息著體內翻騰的氣血。
“你想去送死麼?如今的你,早已不是當年的慕霖雲。”黑暗中,那聲音又是一冷。
“你剛才不是才說過麼?我的腿斷了,但我的手並沒有斷。”
“執迷不悟!燕花時因為燕歌塵的死,早已對你恨之入骨,瓊沙島隻是一個開始而已。”見麵前之人依然沉默,他不禁微哼了一聲,“你要去,我也不攔。但你要記住,至始至終你都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在失去作用之前,我絕不會讓你死。”
丟下話,他冷然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黑幕之中,卻沒有發現身後的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深不見底的幽沉。
“我從來都不是誰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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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空,是血色的,就連四周的薄霧,都帶著豔麗而詭異的紅。
冷風掠過,微微那層掀開薄霧的同時,露出了一片滿地屍橫遍野的景象。
到處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幾欲讓人作嘔。
厲鬆然緊握著手中的長刀,那身紫色的衣袍早已被鮮血染得通紅,傷口上還在不斷地滲著血,但他卻不覺得痛。
征戰沙場十餘年,他從沒有這麼灰心過,也許不應該說是灰心,應該說是,絕望。
——他幾乎要徹底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