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鞭炮聲由遠及近,震得窗欞汩汩作響。“你說,”譚俊玲望了一眼客廳那邊,和旁邊幫著收拾螃蟹的喬風嘀咕:“兒子似乎不一樣了,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喬風停住了手,愣愣:“你不知道?”
譚俊玲反臉看他,“這麼說你知道?”
“我也沒見過,”喬風說,將手中的螃蟹放到盤子裏,再拿起另外一隻,去除綁繩,“可兒見過,兩人相處的特別好呢!”
譚俊玲心裏冷冷嗤了一聲,相處的特別好?怎麼會和那邊人相處的特別好?怎麼能和那邊的人相處的好?能和那邊人相處的特別好一定也不是什麼好人,她幾乎立刻就給顏西子打了分數。同時,她心裏的那份恐慌情緒更加強烈起來,兒子交了女朋友了,他都把人帶給那邊人看了,也就是,他認真了?他快要徹底離開這個家了?
她心裏忽然亂七八糟的,他怎麼能先帶給那邊人看呢?他難道不知道誰遠誰近麼?到底,兒子是自己養的呢!怎麼,交個女朋友,他連說都不和自己說一聲呢!她心裏又酸溜溜了起來,心裏湧上一股涼意,到底,他還是跟他的父親近些!
她怨懟地悄悄看了一眼喬風,看他手裏的動作相當熟練,心裏莫名其妙就又多了幾分酸楚的情緒。這個男人,從年輕的時候,幾乎沒有為這個家庭操勞過什麼,她寵他,慣著他,幾乎不讓他做家務,想不到如今他在別人那兒練熟了手。
她心裏的譏誚帶出了口,“想不到,你現在做這個挺熟練呢!我記得,很多年以前,你最煩幹殺螃蟹這活兒!”
喬風深看她一眼,沒接她的話。她最近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反複,剛見麵的時候,她的態度好的很,但是,說著說著,她的情緒就起了變化。她心裏終究對他還是有些怨意的。
“或者,”他邊收拾手裏的東西,溫聲說:“你該抽個時間出去走走,到外麵轉轉。旅遊團到處都是,老是一個人呆在家裏,會悶出問題來。畢竟,我和東城都有事情做,也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來陪你。”
“哼,”譚俊玲又冷笑了一聲,低頭將碗裏的蛋液放到鍋裏,炸起一串油花,“忙都是借口,這段時間,東城都去了逸景園吧!你也沒忘了回你那個家吧!我以為你們忙得都不用睡覺呢!”
她看著喬風沒說話,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句實在多餘,除了突顯自己狹隘刻薄完全沒有一點好處和幫助,對方不會因為她的牢騷重新愛上這個家,不會因為她寂寞撇下嬌妻來陪她。到了今時今日,再說出任何傷人的話都於事無補。這個男人,早該走出她的生活了。何必過來?何必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何必委曲求全?何必這麼忍辱負重?喬風,她心裏又恨又愛又無可奈何。如今,她已經沒有資格來說他了,他已經沒有這個義務來陪你,來你這受你冷嘲熱諷了。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那份惘然和失落的情緒就又湧動出來。如今她能說誰呢?能讓他說的就是他的兒子了,可是,兒子呢?兒子又在哪兒,他終將屬於另外一個女人,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萎縮在牆角慢慢老死的淒慘模樣。
開飯了。幾個人把碗筷擺上桌,倒好酒,電視機裏播放著春節晚會。譚俊玲的情緒好了沒多久,這會兒又掉了下來。看著譚東城的手機沒撂下幾分鍾,就又響了,他的表情始終笑盈盈的,她心裏不免酸溜溜的有了火氣,“天天不回家,不至於回來一次就不行吧!有這麼膩味麼?”
譚東城笑嗬嗬地移開電話,“媽,這是蔣奇。”
蔣奇?譚俊玲心裏又冷哼,鬼才信呢!兩個男人怎麼會笑的這麼曖昧?她扒著碗裏的飯,豎著耳朵,聽了兩句,還沒覺察出是誰呢,譚東城就撂了電話。
“怎麼不喝酒呢?”喬風問。
“不喝了,等會兒我還要開車呢!”
“你要出去?”譚俊玲立即抬起頭來,變了臉色。譚東城應了一聲,也不多說,飯吃的匆忙,幾乎是狼吞虎咽的。
“難得過年,”喬風看了一眼譚俊玲,“難得一家人團圓。你常常不在家,難得回來一次,借這個機會就陪陪你媽。”
譚東城嘴裏咽著飯,分別看了看兩人,尋思著怎麼回這個話。喬風就又幹脆開了口,難掩興致地:“或者,你把人領回來給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聽可兒說,很漂亮,她們相處的很融洽。”
譚東城把飯咽下去了,邊吃邊說,“過段時間吧!”想想,和譚俊玲說:“媽,西子和你是同月同日的生日,以後,我就省了功夫了,可以給你們兩個同時過。”
譚俊玲頗詫異了一下,但是,對譚東城後麵那句話陡然有了火氣,“我看,你隻是省了我這方麵的功夫吧!”
“不管省了哪方麵的?以後,想讓他忘記你的生日都難了。”喬風注視著兒子,眼裏流露出慈愛和關切的神色,他顧不上安撫譚俊玲的情緒了。到底,兒子有了歸宿,認真了,有了愛人了,他內心深處那份鬱結終於如釋重負。“真難得,”他頗為感懷地說:“緣分這東西,你不得不信服。她和可兒同齡,和你媽同一天生日,難得和我們家有緣,別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