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東成西就(四十七)(1 / 3)

於是,這天,譚東城回家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這樣一副圖畫,那是相當美麗的一副圖畫,譚東城自認這輩子都沒有看見過。滿屋子的菜香,好久沒有聞到的粉蒸肉味,那是譚俊玲最拿手的菜,堪比酒店大廚。大腹便便的人頭發豎著馬尾,一件孕婦裙子,是春末夏初他看見的最動人的第一抹綠色。

顏西子貼著流理台,挑起盤子裏的一個肉塊,放進嘴裏大嚼特嚼,“媽,味道不錯,原來你有這麼高的廚藝,都藏著掖著,媽,你有點不厚道。害的我吃曉玲做的都吃的沒了胃口,也不露兩手。”

“我才不給你做呢,”譚俊玲紮著圍裙在一邊掌勺,邊翻著鍋鏟邊得意地說:“真的吃好了,天天纏著我,我真的成了你們老媽子了。”

“一三五,二四六,媽,你選個日子,讓我們隔兩天就飽下口福。”

“想得美。”譚俊玲揚高了音量,利落地翻鏟起鍋,裝盤,將盤子放到台上。看著顏西子正用挑著一塊蝦尾要吃,她上去拍了一下她的手,“洗手了麼你,不衛生,當心吃壞我孫子。”

“我洗了。”顏西子說。到底還是把那塊蝦尾搶到了肚子裏。她吃的賣勁,邊吃邊讚,“媽,你的手藝真是寶刀未老,我趕明讓我媽跟您學學,她就不會做幾樣菜。”

“你媽好命有你爸做,我天生就是受苦挨累的命,哪那麼好有人伺候?”

“明個兒,你教會我,我學會了伺候你。”

“說的好聽你,等小子生下來,你還有時間麼?”

“你幫我帶小孩,我和曉玲做飯。”顏西子說,她將盤子端到餐廳,看見譚東城表情怪異地盯著她們瞧。她怔怔,跟著興奮地嚷出聲來,“老公,你怎麼回來了?”她伸脖子往院子望過去,“我怎麼沒聽到你的汽車聲,你近來怎麼走路不帶聲音了你?”

譚俊玲關了火,跟著閃出廚房,站在那兒,用圍裙擦著手,有些緊張,有些畏怯,有些討好地去看譚東城,“兒子,你回來了?”

譚東城分別看了看她們兩個人。正欲開口說話,顏西子一把將他拉進衛生間,“趕緊洗手,趕緊開飯。我可是快餓暈頭了。好久都沒有這麼胃口好了,我才敢跟你說,我吃曉玲的飯真有點吃夠了呢!難得,媽今天肯給我們下廚房,我告訴你,你不把桌上的飯菜都吃光,甭想下桌你。”

回頭,譚東城洗完手,他又被按到了餐桌旁。“老公,”顏西子說,“我給你開瓶酒吧!你好久沒有在家裏喝酒了。”

譚俊玲仍有些緊張。她也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察看譚東城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說:“如果你晚上不出去了,喝點酒無妨。”她倒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了。“今天,有你愛吃的粉蒸肉呢!”

譚東城又看了看兩人,再看了看那滿桌的菜,再重新看看他母親,又看看顏西子。後者的臉上是水晶般的光彩,眼珠濕潤發亮,神情中有他熟悉的語言和愛。他忽然間鼻腔酸澀,眼眶潮濕了。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同時拿起了筷子,執起酒杯,他的目光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此時此刻,正是晚霞滿天的時候,鋪滿了一窗口,鋪滿了一桌子,鋪滿了整整一個房間,將屋子裏所有的角落都照的暖洋洋,亮通通的。他心裏滿足的歎息一聲,萬千情腸一起蠕動。

他與她目光對視著,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入夜,他們平躺在床上,互相擁抱著,沐浴著一室月光。他摸著她頭頂發絲,她靠在他的胸口,碰著他的衣領。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彼此聽著彼此的心跳,語言這時候都是多餘的。

好久,好久,遠處響起了汽車喇叭的聲響,將這夜空的寂靜撕開,他如釋重負地噓出口氣,吻著她的額頭望向窗外,溫柔地問: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將那塊冰山融化了?”

她搖搖頭,輕聲說:“你都說了,一座冰山,哪那麼容易融化,隻是,我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