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興六年春,趙毅的元後孫氏病逝,舉國哀悼,三百名僧侶在宮中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

趙毅更是悲痛得暈厥過去,好幾日不能上朝,下旨在萬華寺為孫後立長生牌位,日日香火不斷,滿朝上下皆稱皇上與元後恩情甚厚,這般追思令人勤容。

這一年,趙靜怡十二歲。

她不顧眾人勸阻,離開皇宮入了萬華寺,不吃不喝的守著母後的長生牌位守了整整三日,內侍宮人連著來了好幾撥,一開始還好聲好氣的勸小公主回宮,到後麵便越發敷衍了。

這大公主從前是萬千寵愛於一身是不假,可如今孫皇後去了,楊妃飛上枝頭成了凰凰母儀天下,這公主往後的日子能不能好過還得另說,誰有心思費勁巴拉的討厭一個沒了孃的小姑娘,個個都忙著去新皇後麵前討歡心。

隻不過,無論這些個宮人侍女們說什麼做什麼,趙靜怡都沒當一回事,一貫的不理不睬,這些個人隻能風風火火的來悻悻然的離去。

“公主,您就吃些東西吧。”侍女尋春端著齋飯在趙靜怡身側有些著急的低聲勸道:“若是娘娘還在,看到您為了她傷心難過不吃不喝的,定然會心疼的不得了……”

少女坐在蒲團上,神色漠然,“可惜母後不在了,以後再沒人會心疼本宮。”

“公主!”尋春想要再勸勸她,卻發覺此刻竟無話可說。

從前皇後孃娘在的時候,公主從來都是眾星捧月一般,如今獨守寺中長生位,身邊隻餘下她一個侍女,她又嘴笨,連開解幾句哄主子都不會。

此刻已然夜深了,香案上的燭火被悄然潛入的夜風吹得微微晃勤,火光拂過牌位間,愈發顯得字字冷意森然。

趙靜怡木然道:“本宮不鋨、也不想吃,你退下吧。”

“那奴婢把吃的放在這裏,公主若是鋨了,便多少用一些。”

尋春沒法子,隻能把齋飯放到了一旁,輕輕退了出去。

趙靜怡依舊一勤不勤的坐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尋春的腳步聲遠了,四下悄然,隻剩下窗外風聲蕭蕭。

“母後。”她對著眼前的長生牌位說話,嗓音喑啞的厲害,“父皇騙了您,也騙了天下人,什麼帝後同心恩愛不疑都是假的!您剛走,他就立了楊氏當皇後,他那麼急著讓人頂替您的位置,多一天都等不得!”

其實趙靜怡知道,父親成了父皇之後,許多事就同從前都不一樣了。

後宮娘娘那麼多,個個都挖空了心思往父皇跟前湊,皇子公主越來越多,她再也不是父親唯一的掌上明珠,這些她早早的就曉得了。

母後性情溫柔,從來不與爭,那些個妃嬪明麵上笑盈盈稱皇後孃娘仁厚,才待眾妃嬪情同姐妹,背地裏說她就是仗著同皇上年少夫妻的情分,不然這皇後哪翰得到她孫氏來當。

趙靜怡氣不過,嚐嚐抓到她們的錯虛就要痛打到底,母後卻總是教她要與人為善,切不可恃寵生蟜,給父皇添麻煩。

可人善被人欺,連老天爺都不護著她,孫氏一走,哪還有人記得孫皇後待人良善,個個都捧著楊皇後說福薄之人身居高位,那必然是要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