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新來的小廝不認識寧王殿下,大過年的將他堵在門口,跑來通報許清嘉。前去迎客的許清嘉見到寧王殿下帶著兩名貼身護衛,以及憋笑的崔五郎,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給傢裏尋個有眼色的門房。
「同知大人好大的官威,大過年的堵著門不讓人入府。」
崔五郎不比寧王殿下,他與許清嘉識於微時,毫無顧忌,不似寧王殿下,礙於身份,倒不好與許清嘉隨意玩笑了。
許清嘉忙向寧王殿下致歉,迎了他入府,又讓身邊跟著的永壽跑去內宅回話,讓胡嬌派僕婦往前院廳裏送火盆來,同時置辦席麵。
胡嬌聞聽大過年的來的是寧王殿下,第一句話便是:「今年寧王殿下沒受傷罷?」旁邊的許小寶與武小貝已經叫了起來:「我要去前廳……我跟哥哥都要去前廳看大英雄!看受了傷的大英雄!」
永壽額頭都要滴下冷汗來:「兩位小爺,寧王殿下沒有受傷。」
「沒受傷那也是大英雄!」
武小貝還分外失望:「怎麼能沒受傷呢」沒受傷的英雄似乎……就沒有故事裏的那麼神勇引人崇拜了呢。
胡嬌撫額:這……是親兒子嗎倒盼著親爹受傷!
她先指派了僕婦往前院廳裏送了四個火盆去,灶上的席麵也正在做,先做了熱熱的湯餅與時蔬小菜,提到主院裏來,胡嬌看過了,便由臘月提著,她帶了倆小子親自去前廳拜見寧王殿下。
過完了年,再過三個月,武小貝就要四歲了。年前許小寶過四歲生日的時候,武小貝就甚是羨慕,彷彿哥哥先一步跨入四歲的行列,他就吃虧了一般。許小寶自覺自己是四歲的大歲子了,最近時常指著武小貝與許胖妞子叫「小屁孩」。
武小貝覺得,等他跨過了四歲的門檻,就可以徹底摘掉「小屁孩」這個不光彩的帽子了。
胡嬌對這倆熊孩子簡直無可奈何。
快一年沒見,武小貝站在廳門口,看到上座那氣宇軒昂的男子,莫名有了羞澀之意。縮在胡嬌身後偷偷瞧他,倒是許小寶上前去見禮,「寧王殿下新年好!」武小貝被胡嬌從身後推出來,他便磨磨蹭蹭上前去學著哥哥的樣子行禮:「寧王殿下新年好!」
胡嬌&許清嘉:這熊孩子是怎麼了?!
寧王殿下:……
胡嬌將他拉過來,摸摸他的腦袋,用了自認為最溫柔的語調,輕聲問他:「小貝這是怎麼了?不記得了?這是你爹爹啊!」
武小貝以前未曾被胡嬌與許清嘉似許小寶那樣,單獨普及過關於叫寧王做爹的問題。他當時年紀小,父母怎麼教他稱呼他就怎麼稱呼,現在又隔了一年,心智更成熟些 ,又聽了永祿講的許多關於寧王的戰爭故事,於是往常那個可以隨便叫爹,可以隨便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時光就一去不復返了,寧王殿下徹底的成了個英雄人物,被他給供在了小小的神壇之下。
「哥哥都不叫寧王殿下爹爹,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叫?」這孩子還一本正經的教導胡嬌:「孃,寧王殿下是英雄,不是爹爹。」
胡嬌覺得很頭疼。
許清嘉也很無奈。
武琛倒是感覺很新奇,將近一年沒見,兒子就不認爹了,這個也不奇怪,畢竟小孩子記性差。隻是不認爹就算了,他怎麼就成英雄了?
——難道又有許夫人給孩子灌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是我!」胡嬌瞧見寧王殿下疑問的神色,立刻撇清幹繫。教養孩子本來就責任重大,現在倒好。她成了平白教唆孩子不認父親的罪人了。這個罪名她可承擔不起,今日必須要在寧王殿下麵前分證明白。
「小貝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胡嬌小心翼翼的問他。
這點武小貝自然不會遲疑:「爹爹姓許,哥哥姓許,我也姓許啊。」又頗為同情胡嬌:「隻有孃姓胡,跟舅舅一個姓。」
胡嬌搖搖頭,「小貝姓武,可不姓許。而且,寧王殿下也姓武,小貝自己想想。」
傢裏人平隻是小寶小貝的叫,從來都不用姓氏來稱呼。武小貝一聽自己居然不跟父兄一個姓,立即露出驚恐的神色來,眸子裏都蓄起了水澤:「我……我為什麼不姓許?我為什麼姓武?」
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聽著孩子細細的童音質問,似乎他發現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一般。許清嘉已經坐不住了,起身過去拉住了小貝的胖手,寧王不自覺手握成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緊張之色。
許小寶也有幾分茫然,他對這個整日形影不離的弟弟從來沒就想過為何與自己的姓氏不同。
胡嬌索性將武小貝圈在懷裏,就跟講故事一樣,聲音又輕又柔,「因為小貝是寧王殿下的孩子啊。」為了安撫他,她還輕輕撫摸著孩子緊張的整個都僵硬了的脊背:「小貝的親孃啊,是名奇女子,深愛著寧王殿下,離開了父母親人,離開了繁華的長安城,陪伴著寧王殿下來到了南詔,守衛邊疆。」
寧王殿下:「咳……咳……」
崔五郎默默的轉過身去,努力仔細去瞧寧王殿下椅背上雕刻的花紋。
許清嘉放開了武小貝的小胖手,默默的坐回了座位上,低頭去飲茶,不敢看寧王殿下的臉色。
「……後來,你的親孃生下了小貝,自己卻沒能保住命。殿下他是個大男人啊,不會帶孩子,小貝整日整夜的哭著要找孃,嗓子都哭啞了。」
武小貝完全被這故事吸引,還及時對自己做出了正確的評價:「我真可憐!」
「是啊,小貝太可憐了。正好孃生了你小寶哥哥,寧王殿下就將你送到了咱傢,讓爹孃將你跟小寶哥哥一起撫養。不然,小貝待在軍營裏,沒奶吃,沒孃疼,也沒小寶哥哥陪著玩,打起仗來又是個小孩子,打不過凶惡的吐蕃人,是不是很可怕?軍營裏連飴餳也沒得吃呢!」
吃貨武小貝被她描述的這番淒涼的景象嚇住,想想自己若一直在軍營裏呆著,當真淒涼,悲從心起,摟著胡嬌的脖子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