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許清嘉對自己這位座師許棠其實並無多少好感。不過他如今也不是天真少年,官場又是個名利場,就算他心懷天下,也沒傻到與座師做出決裂之事,招來不好的罵名。
時人遵師重道,待座師皆十分敬重,就算心裏如何,麵上也要過得去。許清嘉身在官場,就不能夠例外。
好歹許棠就算不喜歡他不願意提拔他,隻要在關鍵時刻不要落井下石就已經很不錯了。
尚書令府上的僕人聽到是新上任的禦史中丞,許清嘉又隨手給了他們賞銀,跑起來速度飛快,還請了他在門房裏坐著等候。
許清嘉尚記得自己當年高中榜眼,前來尚書府拜謁座師,因為不曾打賞僕人而遭人白眼,後來在許棠麵前始終不得重視,沒想到今日前來隻出點銀子,就換來這效果,他也覺得還是銀子的麵子大,而非是他如今的身份麵子大。
許棠今日恰在府裏休沐,自聖上批了房衍之的奏摺,欽定了許清嘉任禦史中丞一職之後,他在就盤算著自己這門生幾時會上尚書令府來。
他連對策都想好了,若是他不肯前來,自然要給許清嘉弄頂不敬恩師恃纔傲物的帽子戴戴。若是真來拜謁,又該如何施恩。等了好幾日,今日終教他等到了。
許棠可不會承認當年是自己小瞧了這小子。等到小廝引著許清嘉到了書房,打了簾子許清嘉從外麵進來,將禮單奉上,又向他行禮,許棠便換了個欣慰的神色,「出去歷練了這些年,到底是出息了!」這話說的,聽著就透著一股師尊長者望徒成龍的味道。
許清嘉還要客氣一句:「託座主的福!」
有僕人上了茶,許棠便以過來人的身份略微提點一二,不過是些新近入了官場需要註意的,多是不要恃纔傲物,要謙遜低調之語。許清嘉亦一副點頭受教的模樣。
如果當年他將將高中授官,許棠但有此語,他心中定當不勝感激,可惜時移世易,如今他已經在宦海裏沉浮數十年,期間起起落落已視做尋常,再得到這等官員入門指導,非但不會感激,隻會加倍覺得厭惡。
許棠之尊,也不會將一名門生的喜怒放在心上,處於他的位置,但有多少人搶著巴結,更何況這還是他自己的門生。但凡他給三分顏色,恐怕門生都要感激涕零。
最後他還要道:「老夫估摸著,以你的秉性,當是剛正不阿的,去了禦史臺之後定然能夠大展鴻圖,因此當日聽說你迴京述職,就已經替你謀劃好了!"
許清嘉雖然內心並不會覺得以許棠的為人就會為自己奔走謀劃,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他自然還是得做出個感激涕零的模樣兒來,重新起身對著許棠緻謝。
「多謝座主為弟子籌謀!」
許棠倒十分寬宏:「你我師生,倒不必如此生分。」
許清嘉心裏禁不住嘀咕,他去吏部的時候,吏部尚書也曾親自接見過了他,還旁敲側擊的問起他在朝中的人脈背景,再加上他授官之事端的迅速,比之朝中有人的傅開朗還要快上許多,就連許清嘉自己也忍不住要多想:此事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如今許棠出說點明,這是他為自己奔走謀劃的,許清嘉就不能不領受他這一份情。不管事情真假。
從尚書令府裏出來,許清嘉一路都在想這迴事。他身後跟著永壽,見主子一臉沉思,也不敢打攪,隻小心跟著。
等到了家裏,許清嘉就決定暫時將這件事丟到腦後。總歸許棠有沒有提拔他都不重要,他目前也沒有與許棠撕破臉的打算。隻要麵上承了他這份情就好。至於怎麼做官,自然還是按著自己的原則來。
他一路進了內院,纔到了正房門口,就聽到房裏的歡笑聲不同尋常,似乎夾雜著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立刻掀簾進去,房裏笑鬧著的大人小孩都轉頭朝他瞧來,然後便瞧著已經長了一個頭的武小貝朝著他笑著迎了過來:「爹爹——」
許小寧一瞧,這還了得。平日哥哥姐姐叫爹孃,也沒有撲上去的道理,怎麼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倒好似要撲到爹爹懷裏去,他立刻邁開小短腿沖了過去,直撞到許清嘉身上去了,兩隻小胖胳膊緊摟著許清嘉的雙腿,轉頭朝著已經靠過來的武小貝警告:「這是我的爹爹!」
方纔跟他搶孃都已經夠不要臉了,這會竟然還想跟他搶爹?!
小貝以及胡嬌並許小寶許珠兒都轟然大笑,就連許清嘉方纔滿腹心事也被這小鬼給鬧騰的煙消雲散,隔著這小鬼的阻礙伸長了手臂摸了摸武小貝的腦袋,十分欣慰:「小貝倒是長高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手掌下麵少年的骨胳並不纖弱,那笑容就更親切了,轉頭便向著許小寶插了一刀:「我怎麼瞧著小寶比小貝要矮一點呢?!」
許小寶哀嚎一聲,以掌掩麵,恨不得撲地!
自從小貝進了門,他的身高已經被提及了不止一次,這簡直是往他心口上插刀,真的是親人嗎?!
胡嬌被他這模樣逗的樂不可吱,又召手喚武小貝:「小貝到孃這裏來!」已經像隻小猴子似的正努力吭哧吭哧往許清嘉身上攀的許小寧聽到胡嬌這話,嗖的扭頭,都快哭出來了:「孃——」這會兒是霸佔爹好呢還是霸佔孃好呢?
武小貝作勢往胡嬌身邊挪幾步,這小子立刻從許清嘉身上躥了下來,要往胡嬌身上纏,許清嘉算是瞧出來了,一大家子這會兒都在逗這隻小猴兒。
原本許家人就易於相處,又有多少年少時的情份在,就算是分開了兩年,到底一直有書信聯絡,也不見生疏,這一日武小貝在許家用過了飯,眼瞧著太陽都快要下山也還是不想回去,最後索性打發了府裏的侍衛回去稟報寧王,說是要住在外麵。
那侍衛回去之後,恰巧寧王已被召往宮中伴駕,寧王已經跟著傳旨太監走了。而護衛前去尋寧王沒等到,卻撞上了來前院瞧兒子的寧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