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自從坐上了塞繆爾的轎輦, 白緞就再也沒有下來,而接下來的旅途自然舒適悠閑——唯一的麻煩就是需要時不時應付轎輦主人的騷擾, 不過白緞雖然麵上極為不耐, 心裏卻並沒有任何厭煩的感覺。

大約也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於是,當到達教廷的時候, 從轎輦上爬下來的白緞神清氣爽。隻不過剛一下轎輦, 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撼了一下。

教廷一直是大陸居民心目中的聖地, 雖然能夠有幸進入此地的人少之又少,但關於它的傳說卻層出不窮、訴之不盡。所有人都不吝於用最為華美崇敬的語言去描述它,將它描繪成純凈無暇的伊甸園,即使出身黑街、從未離開一步的白緞,也對於這些傳說耳熟能詳。

隻不過, 白緞一直以為這些贊美教廷的言辭不過是出自於人們天馬行空的想象,與真相相距甚遠, 但當他真正站在教廷門前的時候,卻不得不承認那些描繪即使有幾分誇大,卻仍舊還是基於事實的藝術加工。

潔白的建築群連成一片, 襯著藍天白雲, 遠遠望去當真仿佛建在雲端;高高的尖塔莊嚴肅立, 在日光下閃爍著溫暖卻遙遠的光芒;平整寬闊的路麵一塵不染, 身穿銀色鎧甲的聖堂騎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得守衛著這座大陸的聖地, 時不時還能看到鍾靈俊秀的少年少女們披著白色的長袍、腳步輕盈得匆匆而過, 像是一群無憂無慮的天使。

不得不說,聖光對於人類而言的確是一件好東西, 由於時刻沐浴著神聖的光輝,無論是騎士還是侍從都有著一副好相貌,最起碼肌膚白皙無暇、身材比例完美無缺、氣質空靈澄澈,似乎從內向外煥發著純凈的光彩。

——與黑街簡直是天壤之別的兩個極端。

註意到塞繆爾歸來,騎士們腳跟磕地、揚起武器恭謹行禮,盔甲與武器碰撞出的鏗鏘之聲於寬闊的教廷內回蕩繚繞,交織成一曲恢弘的奏鳴曲。年輕的侍從們則快步來到道路兩旁、俯身行禮,剔透的眼眸晶亮亮得望向塞繆爾的轎輦,毫不掩飾自己的濡慕與憧憬,看得白緞動作一頓,心頭油然升起一股濃重的不悅與危機感——仿佛是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正被他人覬覦垂涎那般。

意識到自己又有些不受控製的情緒,白緞微微有些煩躁,而這個時候,塞繆爾也下了轎輦,註意到白緞的異樣。

“怎麼了?別害怕。”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小戀人正因為莫須有的原因而暗暗吃醋,塞繆爾還以為白緞不太適應教廷的環境,抬手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撫慰。隨即,他的胳膊自然下滑,牽住了白緞的手,拉著他朝前走去。

白緞下意識跟著塞繆爾走了幾步,頓時發現自己成為了所有人矚目的中心——無論是騎士還是侍從原本都對他視而不見,但現在,他們卻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註視著他,好像看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事物。甚至,白緞還從幾名侍從眼中看到了排斥、不滿與妒忌,令他心中的不悅更甚。

原本,白緞還打算在外人麵前與塞繆爾保持距離,畢竟他們兩人的地位差距太大,塞繆爾可以不在乎尊卑之別,但卻不利於白緞在教廷內的處境。

然而現在,白緞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被塞繆爾握住的手反客為主、用力抓住了塞繆爾的手指,身體也往塞繆爾身上靠了靠,似乎被眾人的目光所驚嚇、正驚慌不安得向塞繆爾尋求庇護,就連眼眸也跟著濕潤了幾分——當真是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果不其然,在白緞做出這一連串動作後,眾人望著他的視線越發炙熱了幾分,而塞繆爾也瞭然了白緞“異常”的原因,麵上的表情越發關切憐愛,但低垂著的望向白緞的眸中卻劃過一絲戲謔。

白緞抬頭望了他一眼,與他來了一場無聲無息又轉瞬即逝的交鋒。隨即,塞繆爾收回目光,向著對他行禮的騎士與侍從們頷首致意,而白緞則亦步亦趨得跟在他身後,將自己當成一條乖巧而溫順的小尾巴。

跟隨塞繆爾出行的聖堂騎士們紛紛下馬,排成隊列簇擁著塞繆爾向前走去。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侍從們聞訊趕來,喜悅而激動得迎接著聖子的回歸,而聚集在白緞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多彩。

當塞繆爾一行人穿過寬廣的聖光廣場、來到主殿高大的門前時,一名身穿繡著金色紋章的袍服的中年男子自殿內走出,快步來到塞繆爾麵前。

塞繆爾停住腳步,朝男子微微躬身:“恩都主教。”

“聖子殿下。”男子回了塞繆爾一個幅度更大得禮節,“傑恩卡紅衣主教聽聞您歸來,於是派我來尋您,說是有事情想要與您相商。”

塞繆爾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輕笑了一聲——他剛剛鼓動安德烈探查自己“遇襲”的事情,現在就有人坐不住跳了出來,當真是“消息靈通”。

“好,我這就去尋傑恩卡紅衣主教。”塞繆爾點了點頭,隨後有些為難得看了看身側的白緞,抬手對著一名侍從招了招,“霍普。”

被喚作“霍普”的少年侍者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跑了過來,麵頰紅紅得向塞繆爾躬身行禮:“聖子殿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