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揉完眼睛之後,仍舊是說了那一句:“莎莎,我老了!”
這位老太太的智謀,的確讓人佩服,同樣是這樣的一句話,總共用過三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意思。
莫小北清楚地記得。
第一次她說“我老了”,你可以替代我成為宋家的當家主母,審時度勢,無論是宋紹茵還是一團亂的宋家,都需要莫小北,此話一出,一下子就能讓莫小北看到,好好幹!就算你這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得到宋紹鈞的心也沒有關係,你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
第二次她說,是對那些前來求情的老師們,隻是輕輕地一擋,就讓自己置身事外,靜觀其變,若是莫小北處理不得當,她可以立刻出來補救,若是妥了,她便樂觀其見。
第三次就是現在,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不能走!這宋家需要你!
隻能作罷,但是卻沒有停止奢望。
宋老太太也不是完全不開化的人,雖然仍舊不同意莫小北搬出去住,但是隻要她要出門就隨時可以去。
所以這樣,莫小北才得以輕輕鬆鬆參加自己的“遺作”畫展。
魏樂賢將莫小北所有的畫都全部翻新,整整一個展廳,掛得滿滿當當的,若不是這一次的整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原來畫了那麼多的畫。
因為這個畫展是不需要任何入場券或者收費的,所以來的人非常多,還來了不少的媒體,雖然他們來采訪,並不是因為畫展背後的,多麼有誠意地展現了一個已經離世女孩兒眼中純美的世界,而是因為這所藝廊老板的女朋友,是個常常見報的小明星,跟著來挖八卦。
畫展很快就沾了小明星的光見報,來的人更多了,老板提出要多辦幾天。
沒有理由反對,看到自己的畫能夠公諸於眾,莫小北內心裏還是有著小小的喜悅。
魏樂賢一邊忙著律師事務所的事情,一邊幫著莫小北辦畫展,忙得不亦樂乎,以至於莫小北去了很多次都沒有看到他。
不過,他們之間已經成了那種朋友,就是不需要見麵也不會生疏的那種。
那天跟湘琴剛剛從藝廊中出來,便看到魏樂賢興衝衝地走過來,大笑道:“莎莎,明天你來不來?”
莫小北隻當他說的是到這裏來看畫展,就算是有些沾沾自喜,也不至於自戀到每天都來的地步,而且,明天宋老太太要去聽一個居士的講座,聽說要好晚才能回家,宋紹茵回來沒有人是不行的。
隻能搖搖頭。
魏樂賢不悅地用手肘頂了一下她的手臂,大聲說:“不要這樣啦!我走了之後,你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不來?明天可是她最重要的日子!”
沒頭沒腦的一席話,讓莫小北有點兒發暈,忽然想起來,他口中的“她”,指的應該是自己——莫小北,仔細想一想,明天不是她的生日,不是她的紀念日,到底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於是笑道:“我不記得明天是小北的什麼重要日子!”
沉醉在無邊興奮中的魏樂賢聽了她的話,才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恍然大悟道:“原來我沒有告訴過你啊!實在是抱歉,最近我真的太忙了,不過這塊墳地因為風水太好,所以辦起來有些麻煩,好在我跟債主陳先生的兒子陳樂是留學時期的同學,他賣了個人情給我,才能讓小北和她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在一起!”
讓小北和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在一起?這是不是代表,莫小北的骨灰,是他帶走的!
於是連忙拉住他的手,焦急地問:“殯儀館中的工作人員說的那個,帶走小北骨灰的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是你!”
魏樂賢聽了,也默契地問:“殯儀館口中那個失魂落魄地去看小北的朋友,是你!”
兩人相視而笑。
莫小北忍不住感歎,魏樂賢啊魏樂賢,你真是一個溫暖的男人。
第二天莫小北去參加自己的葬禮,才發現魏樂賢的溫暖,卻不止是自己所知所見。
莫小北的骨灰,他安葬在莫家的墳園之中。
莫小北還清楚地記得,爺爺說,他一生妻子早逝,兒子、兒媳意外喪命,跟他緣分都太淺,生不能相伴,但願死了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所以,在墓園中買下了一塊地,作為莫家人最終的歸宿,可惜的是,他一破產,所有的財產都被查封抵押,包括這些墳地。
原來,魏樂賢求了很多人,又將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才將其中一塊墳地買回來,用來安葬莫小北。
莫小北所有的朋友都來了,大家都流著眼淚,看著莫小北小小的骨灰盒,從魏樂賢懷中緩緩放入墓碑之下那個小小的坑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