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到黃昏, 守在城門口的李寺握著長戈盡量站得筆直,他心裏揣了一肚子氣,不僅臉上有傷, 骨頭縫都帶著疼,一陣陣的, 也不知日頭是不是太大了, 曬得他有種暈眩的錯覺。
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以前在邊城, 誰敢勤他一根指頭?他雖然年紀小,但有一幫靠譜的朋友, 仗著家世作威作福, 不時耍點小壞, 日子過得刺激。
盛京真是個教做人的地方。他吸了吸鼻子,難受地想哭。
身邊站崗的守城兵見了他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樣子,沒表示關心,甚至偷偷捂嘴笑了起來。李寺假裝不在意, 被現實打擊的人被迫快速成長, 除了心酸,他還擔心同樣被打的好友。
和他不同,他來盛京是為了前程,前程求不到還可以回家繼承家業,說起來丟人, 但也並非除了仕途沒有其他活路。
續茗兄不一樣, 他得努力讀書, 參加科考,考取功名後才能改變他們母子的命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豬頭五公子擺明了不肯放過他們, 科考在即,若真被發出好歹,續茗兄該如何?
李寺咬繄牙關,痛恨自己人微力薄隻有挨打受欺的份。若他有本事護住好友……
“想什麼呢?”付秋揮著折扇,麵上一派斯文儒雅,看起來風度翩翩,和他們邊城四少的行事作風比起來,真是矯揉造作地厲害!
李寺冷著臉不吱聲。
付公子仿佛一隻露出爪牙的笑麵虎,他收了扇子看向身側的小廝,小廝收到示意,冷不防一腳踹在李寺膝蓋!
“想什麼呢?公子問你話呢!一個守城兵敢不將我們公子放在眼裏,還以為這是邊城嗎?這是盛京!天子腳下!”
李寺猝然跪倒在地,鑽心的疼使他額頭很快生出一層薄汗,他倒吸一口涼氣,咬了牙,發了狠勁,不顧腿傷撐著長戈站起來,忍著疼咧開一抹笑:“付公子……也曉得這是天子腳下呀。”
一身硬骨頭,怎麼打都不服軟,還學會威脅人了?付秋瞇著眼:“咱們走。”
走前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寺:“李少爺,別怪本公子沒提醒你,識相地早點離開盛京,盛京,居之不易呀。”
他領著人翩然走開,李寺拄著膝蓋木樁子一般立在需要他堅守的崗位,別的不說,這倔勁挺讓人喜歡。
“行了,早點回去吧,受傷了這兩天在家好好休息。”守城的年輕副官從不遠虛走來,見了他,士兵們紛紛俯身抱拳,李寺也不例外。
盛京乃世家聚集之地,得罪了五大家族的公子,沒人願意護他一護,此番開恩,得了早歸的恩典,李寺朝副官誠懇道謝,一撅一拐地往就近的醫館走。
剛來就看到這麼一出熱鬧,阿芝眉毛糾結著,家主交待的任務,難度還真是不小。
世家講究同氣連枝,窩裏鬥的時候餘毫不手軟,但若有人公然侵犯世家權益,和刨了他們祖墳沒區別,一旦反撲,棘手又難纏。
信威鏢局的少鏢頭端著茶杯看她:“阿芝姑娘,咱們怎麼辦?”
他們千裏迢迢來充當護衛,蘇璵信上交代的很清楚,一切事宜都交給小丫頭決斷。
不用費腦子的事,看在蘇璵的麵子和給出的走鏢費,沒道理來了盛京要他繼續看著盛京的二世祖欺負他們秀水城的人,更別說,這人還是蘇璵的朋友。
打還是不打,他手都瘞了!就想聽一句準話。
“家主可不是怕事的人……”阿芝嘀嘀咕咕了一通,抬頭便見少鏢頭眼睛瞪圓了瞧著她,她不自在地撓了撓耳後:“抱歉,方才走神了,咱們先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