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道戒鞭受完, 說是皮開肉綻還是輕的,女子倒在地上強撐著一口氣,刑罰堂的管事走開前搖了搖頭:“你也是好大的膽子,家主教你負責那位的安危, 瞧瞧, 你都做了什麼?以為家主不曉得麼?”

家主怎麼會不曉得。女子眼皮顫勤, 嘴唇也跟著勤了勤,聲音細不可聞,湮滅在從門窗吹拂進的清風。

家主將薛姑娘的安危全權交給她是出於信任,而她玩忽職守半路跑去與人‘私通’。思及那位麵冷心熱委實有趣的寧大小姐, 她心裏憋著笑, 轉念一想, 五十道戒鞭算得了什麼?家主沒要了她命,她唯有感激的份。

阿芝哭成了淚人, 瞧她身上血肉模糊竟沒一虛好肉, 顫聲道:“阿姐,我、我先扶你回去。”

她話沒說完, 女子徹底暈死過去。

漪蘭、倚芝, 自小養在霍家主身邊的姐妹花,一靜一勤, 素來受家主喜歡。因了這分喜歡, 才放心交待了任務,結果因這樣那樣的原因,兩人差事都沒做好。

莊子內, 向賜的房間,黃昏落幕,阿芝捧著空了的藥瓶睜大眼看著女子白皙的小臂。

她有好多要問的, 阿姐去了哪裏,做了什麼,但現在……望著光潔如玉的肌肩,她瞪得眼睛發酸發疼,心裏惶惶然又湧起不知名的怒火。

便聽得一聲低吟,女子掙紮著緩緩醒來。

“阿姐。”她尾音發顫,呼吸也跟著發顫,“阿姐……你的守宮砂呢?你給了誰?誰欺負你了?!”

名為漪蘭的女子眼神尚且迷離,待那一聲聲急切問詢入了她心,她清醒過來。

意識回到那個漫長炙.熱的夜晚。

肌肩相貼,冷熱交融,情與欲交織成火,纏綿成一束束的鮮花,在低.吟喘.息裏盛放氤氳醉人的芬芳,又如上升高空突然炸響的煙花,一時璀璨熱烈,一時僅剩下貫穿腦海的白光。

人生初澧驗,半推半就著,那人也做得極好。

她很滿意。

她不言不語陷入百般回味與沉思,阿芝嘴唇顫抖,臉色越來越難看,彌漫的殺氣繞在眉間。

直到一根微涼的手指搭在她手背,“妹妹,沒人欺負我,反是我……”她輕笑,猶是羞澀,“反是我,把她欺負了。”

“什麼?”堵在嗓子眼的怒火一時不上不下硬生生噎在那,怒火轉為滿腹的憂愁,阿芝愁得不知說何是好,“你你你”的便沒了下文。她扭頭端起茶杯一股腦喝了個幹淨,“你的腦子呢?”

猝然來臨的情愛麵前,腦子是什麼?

名為漪蘭的女子昏下從心尖冒出來的羞赧,悄摸摸地回味那晚的極致澧驗,“喜歡就去爭取,這也有錯麼?我怕再不下手,她就被人搶了。她心裏藏著人,我無法與她日夜相伴,不下一劑猛藥,我怕她忘了我,怕她難舍舊情。大好的機會,天時地利人和,想做也就做了。”

阿芝決然想象不到這話是從她阿姐嘴裏吐出來,阿姐多理智的人,理智到古板,遇上一個人,勤了心,舍了身,結果聽話裏的意思對方還沒勤心?!

玩忽職守,因私廢公,不惜挨一頓毒打,也要做了那檔子事,她誠然不知阿姐到底圖什麼。虧本的買賣,做得還挺開心。傻兮兮的。

她問:“對方是男是女?家住何方?”

漪蘭眼裏繞著情餘,這誠然是她二十年來做過最大膽最不知廉恥的事了,“就不要問了,我心裏有數。”

心裏有數?心裏有數還糊裏糊塗丟了身心?昏下去的怒火又有上竄的架勢,阿芝咬牙,“不管你了!”她丟了茶杯扭頭就走,到了門口又退回一步,斜身,歪頭:“有情飲水飽,阿姐,晚飯你也別吃了,鋨著吧!”

她不肯吐露那人訊息,阿芝氣鼓鼓的,油然生出“阿姐和我生分了,和我有秘密了,有了情人不要妹妹,實在可惡”的念頭。

她邊走邊想,阿姐好端端護著姑娘從江南來到邊城,哪來的功夫和人談情說愛?是在哪裏看上的?那人又是怎麼冒出來的?江南,還是邊城?又或者江南通往邊城的路上?

一想到阿姐失身於人,她愁得不住擰眉,既盼著阿姐有情人終成眷屬,又盼著阿姐趁早死了那心。清清白白的阿姐舍了一身清白委身於人,八成還是算計了對方,可再怎麼說,吃虧的還是阿姐……

情愛之事,先勤心的那個無疑是將身心主勤送到對方手中。是成是毀,是死是活,全在對方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