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3 / 3)

黑色的夜幕之下,數不清的或明或暗的孔明燈像忽然被吹散的蒲公英,悠悠漂浮而上,在夜幕下點亮一寸又一寸,螢火蟲般美麗。

仰頭而視,實是目眩神迷,仿佛連自己也跟著飛上了天空。

沈止攥緊了薑珩的手,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薑珩,我可喜歡你了。”

薑珩難得神色溫柔,眸色深深地看著他,道:“我也是。”

***

七夕過後,依舊是忙碌的日子。

沈止大清早躡手躡腳地回了府,差點被守著的沈大尚書嚇得跳回去。

夜不歸宿的沈某人垂頭聽了會兒訓,才輕咳一聲,提醒他爹再說就要遲了,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戶部現在又是空蕩蕩的,補進來的官員不多。聖上看起來暫時沒有提拔誰進戶部的意思,大家隻能悶頭辦公,期望聖上能高擡貴手放點人進來。

沈止忙了好幾日,上朝時還有點暈。擡眼一看,薑洲卻是不見了,也不知是不是請求在冷宮陪常貴妃。現在前頭就站著薑梧和薑珩,兩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也沒人敢上去搭話。

聖心難測,連以前寵愛有加、看起來隨時能讓薑梧從東宮滾蛋自己替上去的薑洲都被完完全全地冷落了,薑珩看起來正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可誰知道,會不會在哪天又出問題呢。

沈止耳力不錯,聽到幾個官員竊竊私語,說聖上有意讓杜溫補上五軍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若是杜溫真的坐上去了,那薑珩也是如虎添翼,底氣又足了幾分。

太子勢弱,安王不受寵,晉王失寵,如今也隻有昭王有可能了……

他們也不敢多說,憋不住私語幾句,便又輕咳著說起閑話。

沈止含笑看著前方,心想,這位置本就是薑珩的,如今不過是討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怎說得上爭呢。

思考間,皇上也上來了。如今正是七月,南澇北旱,四處有災情,大臣們遞了折子,商討許久,才定了前去賑災的欽差。

等將此事討論好了,皇上才咳了聲,道:“如今,五軍都督府空無大將軍,猶如一盤散沙。朕想了許久,隻選出一位適合擔此大任者。”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杜溫杜大將軍,素來足智多謀,驍勇善戰。五軍大都督之職,也隻有杜卿能擔當了。”

大臣們紛紛附議,贊揚陛下英明。

自然沒有異義——武將那邊更沒有。

這次清理常家,連帶著砍了五軍都督府幾個重要人物的腦袋,還有其他許多同常軻有牽扯的武將,也被一個個拖出了大殿。

文官自然也有,隻是少了許多。

這個決定不是薑珩下的,都是陛下擡擡眼皮子動動嘴說的,所以現在眾人更是如履薄冰,害怕一不小心就要倒黴,在大殿上直接被拖下去活活打死,等了一天的家人隻等得到一具屍體。

話說回來,所以不止是戶部,整個朝廷都因為常軻空了一小部分,也給了不少待職的進士機會。

朝會過了會兒就散了,沈止正準備和同僚一起回去,又被一個小內侍叫住了。

他心裏咯噔一聲,不知陛下這是覺得他順眼還是不順眼了。

又要說什麼?上回說過的廢話,這回總不會再說了吧?陛下沒那麼閑吧?

沈止心裏犯著嘀咕,同那小內侍在宮中行走,路過一處走廊時,忽然看見了薑洲。

他正呆呆地坐在一個池子邊,望著池子中盛開的荷花,像是隨時會跳進去的樣子。眼睛通紅,看起來剛哭過,臉頰上也有個掌印,因為他膚色白皙,便尤其明顯,像是沾了血。

沈止不由停了腳步,細細一看,發覺上麵還有點指甲的刮痕,十有八九是個女子打的。

宮裏的女子很多,不過有膽子打薑洲的數不出幾個。畢竟薑洲就算再失寵,也還是個王爺,她們沒那個膽子。

是常貴妃吧。

沈止暗暗想。

常貴妃向來恣意妄為,驕傲囂張得不可一世,忽然直接從雲端墜入了泥地,心裏肯定很不好受。

薑洲純稚,恐怕是不經意說了什麼話,刺激到常貴妃了。

常貴妃是活該,可薑洲又是……

可能是因為他多看了兩眼,小內侍也看過去,見著薑洲了,先是一怔,又搖了搖頭,顯然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了。

薑洲似有所感,扭頭看過來,他的發絲還有點散亂,貼在臉頰邊,看起來很狼狽。

看到沈止,他楞了一下,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被打的臉,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明顯想過來說什麼,又止住了腳步。

到最後,他也隻是含著淚沖沈止笑了笑。

不似以前神采飛揚,像是染了灰塵,還不如不笑。

沈止一瞬間如鯁在喉,又聽小內侍道:“沈大人,還是快走吧,陛下還等著您呢。”

沈止回神,點點頭,沖薑洲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隨著小內侍加快了腳步。

到了懋勤殿,小內侍沒跟進去,沈止自行走進去,才看到除了他,還有兩個人也在。

是薑珩和杜溫。

沈止滿腹疑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低著頭等皇上說話。

皇上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喝了口熱茶,才開口道:“沈大人,你可知近來牧族多有侵擾。”

沈止眨眨眼,不知道皇上問他這個做什麼,低聲應是。

皇上又道:“朕派了昭王前去邊關。”

沈止心中一驚,努力保持著平靜,依舊垂頭不語。

難道……薑珩又要離開了?

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好容易稍稍冷靜下來了,皇上又道:“昭王求朕允許帶你從軍。朕讓你來,是想聽聽你願不願意。畢竟戰場變幻莫測,生死隻在一線之間。沈大人,你可願意?”

沈止動了動唇,偷偷覷了眼薑珩,才發覺後者一直在看著他,眼神沈靜。

他想到上一次,薑珩出征前,對他說回來後再也不會分開。

隻是沈默了幾息,沈止便又行了一禮,肅然道:“臣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