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結局(上)
流羽沈默了一下,道:“沈公子,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現下四方都是安王的人,就等著您出現。”
薑梧不太贊同流羽的話,皺眉道:“高墻離地麵那麼遠,肯定看不出是真是假。萬一三弟被騙了,那豈不是錯失大好良機。”
流羽聽罷,也微微蹙了下眉:“殿下……應該能分辨出是不是沈公子。”
薑梧心係薑珩,立刻反駁流羽。沈止坐在一旁,就看著他們倆說,緘默不語。
薑梧的擔憂是對的。
那麼遠的距離,那人又同他身量相近,從城樓下看,薑珩是分不清的。
他沈思片刻,問道:“流羽,我能靠近城樓多遠?”
流羽略一思考,回道:“十餘丈是底線。隻能看到城樓上下。”
“再近一點呢?”
流羽沈默下來,像是猶豫不定,有些為難。沈止眨了眨眼,頓時了然。
即使流羽想幫他,但到底受著皇帝的控製,不能隨便開口應諾。
薑梧自然也明白,他痛恨極了這個所謂的“父親”,沈下臉色,帶著沈止走進屋裏,淡淡道:“陛下看我們打看得高興,就不怕安王逼退三弟,回頭將您搜出來?安王可不像我們,他想要的,是陛下尊貴的命。”
皇上像是剛從病痛的折磨中清醒過來,聽到薑梧的話,眸中神色有些複雜。沈止也冷眼看著這位九五至尊,才兩年多的光景,他已經從一個不怒自威的中年模樣變得垂垂老矣、滿臉病態,這樣一個人似乎不需要人間任何情誼,親情也好愛情也罷,都是假的。
好半晌,皇上才開口道:“想幫你三弟?薑梧,你貴為太子,為何總是如此甘居人下。”
竟是有些失望無奈的語氣。
薑梧垂下眼,平靜地道:“我從未有一日活得像個太子,陛下想如何揉搓我們便如何揉搓,連甘居人下否,也要管上一管?何況太子之位本就是該三弟的。”
皇上啞啞地笑了幾聲,搖著手躺回去,咳了兩聲,叫道:“流羽。”
流羽走到床邊低下頭。
皇上低語了幾聲,像是氣若遊絲了,沈止沒聽清在說什麼。流羽聽罷,點了點頭,請薑梧和沈止離開房間,關了門跟上來,道:“陛下說,城樓上有假意跟隨安王的人,那是真正忠心皇家的,沈公子可以持著信物過去求助。另外……陛下讓屬下將這個交給太子殿下,讓殿下先不要打開。”
說著,他遞給薑梧一個盒子。薑梧皺著眉接過,也沒什麼心思打開,看沈止接過信物,又有些擔憂沈止:“可千萬不要被薑渡抓了,給三弟添麻煩。”
沈止含笑:“請殿下放心。”
京城的城樓歷時已久,高且堅實,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道堅強的屏障。
此時的薑渡卻並不覺得待在城樓上有多安全。
他端詳著被押上來的白衣青年,身量是同沈止相近,氣質卻天差地別,因為是被突然抓來的,畏畏縮縮,不敢同人對視,滿麵驚恐。若不是此事被綁著沒法動彈,嘴裏又塞著東西,恐怕已經跪地求饒。
薑珩真的會被騙到嗎?
薑渡頓了頓,站起來看了一眼包圍在城外的大軍,又沈著臉坐了回去。
皇城之下有地道的消息歷來隻有皇帝知道,他冒險逼宮,本以為十拿九穩,趁著薑珩不在一舉奪了京城,殺了那個老不死的,偽造一份傳位詔書——反正拿了傳國玉璽,蓋了印,便是實的。沒料到皇帝和太子躲進了地道,拖延他時間,薑珩又來得如此迅速。
就仿佛一個在沙漠中幹渴至極的人,突然看到有一碗清水,剛捧起要喝,就摔到黃沙之中,半點不留。
左右的人看薑渡臉色不好看,都不敢說話。薑渡咬了咬牙,捏起那白衣青年的下頷打量了會兒,扭頭問:“沒動靜?”
按理說沈止知道消息後應該會立刻趕來才對。
左右的人小聲道:“……沒有。”
“本王的母妃呢?”
回答的聲音更小了:“……也,沒有。”
時間不多了。
薑渡眉間落上了一層陰霾,盯著這嚇得幾乎要哭出來的青年,心想,就算不太行,現在也必須行。
他一把扯了青年嘴裏的布團,青年立刻哭著出聲:“大人,殿下,小的隻是個平頭百姓,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求求您,求求您饒了小的……”
薑渡唇角帶了笑,幾乎算得上溫柔地摸了摸青年的臉:“誰教你同他有幾分相似?”
青年根本不知道薑渡說的“他”是誰,嚇得兩腿打顫,正要繼續出口求饒,臉頰陡然被一把狠狠捏住,痛得他隻能悲悲嗚咽。
薑渡偽善的笑容消失,麵無表情地盯著青年:“待會兒你隻需要乖乖站著別動,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哭,不許求饒。否則我砍了你四肢,把你推下城墻,摔爛了剁成肉泥送給你家人吃。”
青年的身子抖如篩糠,絕望地拚命點頭。
薑渡又笑起來,像個瘋子,拍拍青年的臉:“乖。”
他重新把青年的臉罩住,站起身,眼神示意左右把青年押起來,慢慢走到城垛邊。下方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甲士兵,薑渡冷著臉說了幾句話,旁邊的人立刻開腔大喊:“昭王殿下不想出來看看沈大人嗎?!”
連喊了三遍,薑渡果然就看到薑珩騎著馬到了陣前。即使隔著很遠的距離,他還是感到薑珩那雙幽冷的眸子不含任何感情的在盯著他,像是在看個死人。
他也確實差點就死了,站在墻頭,薑珩遠遠一箭,穿透了他的肩膀,還是幸虧旁邊的副將及時推了他一把。
他指了指旁邊的青年,示意繼續喊話。
“薑珩!若你半個時辰內不退兵,沈靜鶴的左右手就難保。若是一個時辰內不退兵,就在城樓下等著挖沈靜鶴的屍首!”
斷斷續續的喊聲從高墻之上傳出,薑珩的臉色愈加冷淡。杜溫仰頭看了會兒高墻上一動不動的白衣青年,也摸不準那到底是不是沈止,蹙眉道:“恐是欺人之談。”
薑珩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舅舅,沒說話。
杜溫斟酌一下,繼續道:“沈公子靈慧過人,應當不會被捉。”
薑珩擡頭,高墻之上的身影有幾分熟悉,卻又同他深刻在記憶裏的有些許不同。
距離太過遙遠,即使心裏隱約有感覺,薑珩還是不敢確認。
最不能賭的就是沈止。
他正痛苦掙紮著,身後忽然有一人走過來,低聲道:“殿下,屬下離開前,沈靜鶴同皇上太子在一起。”
所以若是沈止被抓了,其他人也應該被抓了。若是皇上和太子都落入了薑渡手裏,薑渡也不至於押出“沈止”來威脅。
聽弦歌而知意,薑珩回頭,淡淡掃了眼飛卿。
飛卿骨子裏都在發冷,他同那兩人穿過暗道,死了一個,幸好出來時那個洞還在,才順利逃出。可薑珩在沈止這方麵,壓根不會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