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七月,天氣炎熱,誰都被陽光曬得不想動。
前兩日一道聖旨驚得整座京城人仰馬翻,現在都還有人津津樂道。
沈尚書家大公子被賜婚給昭王殿下了。
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是沈尚書家公子,京中享有盛名的翩翩貴公子。另一個是曾經手握兵權、圍京幾日,最後卻將手中權力悉數奉上的昭王殿下。
這個消息真是太刺激了。
京中四處都在討論此事,可惜半年前薑珩和沈止離了京,聽說是去南方巡遊監察,現在還未歸來。否則昭王府和沈府定然得不到安寧。
沈大尚書最近也頻頻被同僚旁敲側擊,看他態度,想聽聽他老人家聽到兒子被嫁出去了是什麼感受。
沈大尚書接受這個消息也有了幾年,板著臉,眼皮一翻,該幹什麼幹什麼。
圍觀的閑人不敢追問,隻能暗自揣度,坊間更是各種傳聞都出來了,不過卻都是往好方向的傳聞,其中不乏“昭王為了沈公子放棄了皇位,將皇位拱手讓給太子”之說,聽得一些嬌憨少女如癡如醉,心裏那點不滿也散了,拿帕子擦拭著眼角,祝他們百年好合。
身為一堆傳聞裏的主角之一,沈止倒是過得甚是輕鬆愉快。
快抵達京城時,他正枕著薑珩的腿,軟軟靠在榻上,舒舒服服地瞇著眼。馬車一晃一晃的,舒服得他幾乎又要睡過去。
迷迷瞪瞪睜開眼,沈止抱著薑珩的腰蹭了蹭,仰頭看他:“在想什麼?”
薑珩抱起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道:“你。”
沈止輕咳一聲,骨頭也不軟了,坐起來挨著薑珩——薑珩的身體偏冷,夏天也不怎麼熱,挨著實在舒服。
他們倆所謂的出京巡遊監察,不過是替真正出京的欽差打幌子,這半年四處遊山玩水,沒了京中的種種束縛,快活又自在。
兩人膩膩歪歪地說了會兒話,沈止主動勾著薑珩的脖子親過去,氣氛剛有點熱烈,外頭的人咳了一聲,小聲道:“殿下,沈公子,到了。”
沈止唔了聲,推開薑珩,笑瞇瞇地給他理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自己,從一旁撿起把扇子,慢悠悠地搧著鑽了出去。
薑珩也跟了出來,兩人沒回昭王府,而是直接來了沈府。府門前正一排蹲著三個人,正是接到他們回來的消息出來迎接的沈堯、沈秀秀和阿九。
兩人走過去,沈秀秀立刻就撲了過來,抱著沈止偷偷覷薑珩。
薑珩經常來沈府,和沈止態度親密,她同沈堯早就猜出了沈止所說的“大嫂”是誰,然而聽到賜婚,還是懵。
沈止摸摸小姑娘的頭,溫聲說了句“長高了”,帶著人進了府。許久不見,沈堯也湊上來和大哥說話,薑珩放慢了腳步,跟在後麵。
阿九跟在他旁邊,低聲道:“殿下,您不先回宮見見陛下嗎?”
薑珩道:“晚上再去。”
薑梧對薑珩一直很寬容,當了皇帝後居然也沒變——也正常,反正薑珩已經把自己所有的權力都送了上去。
沈止笑瞇瞇地陪著弟弟妹妹玩了會兒,等到沈尚書回來,又陪著老頭吃了飯,看天色還不晚,便帶著薑珩往祠堂走。
沈止點香,遞給薑珩,跪到蒲團上。薑珩麵容肅穆,也跟著跪了下來,沈止側頭看他,唇邊彎了彎,拜了三拜。
薑珩也學著他的動作,兩人拜完了,依舊跪在蒲團上,安靜地看著麵前的靈牌。半晌,他看向其中一個,低聲道:“那是我娘。”
薑珩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點頭道:“多謝嶽母。”
沈止繃不住笑了:“謝什麼呢? ”
薑珩沒有看他,聲音低沉溫和,好聽得不行:“多謝嶽母,讓靜鶴降臨世間。”
沈尚書家大公子和昭王的親事,在皇上的堅持下,還是在京城完婚。
等兩人成親了,就會離開京城前往封地,到時候天高皇帝遠,離京城遙遙千裏,再想見麵就有點難了。
大婚當日,所有人都在猜測這兩人誰會穿個新娘裝出來。
不僅是達官貴人,連不少百姓都擁上長街,想看長街。熙熙攘攘一片,倒是顯得極為熱鬧。這種熱鬧在沈止和薑珩同時出現時,瞬間沸騰到了極點。
兩人騎著馬兒,穿著同樣的裝束。大紅衣袍,玉冠束髮,沈止在右側,這人本就明珠一般,穿著一身張揚肆意的紅色,襯得人如美玉,玉樹臨風,溫柔明淨的眸子一轉,眉梢微挑,唇角彎起,笑得好看。
薑珩穿著身難得張揚的紅色,他身形頎長,五官裏那股豔色已經被冷峻壓了下去,俊美逼人,教人不敢直視。他也沒看其他人,微微側眸看著沈止,幽黑的瞳眸裏溢滿了深情。
兩個男子大張旗鼓地成親,不少人都是來看笑話的,坊間雖流傳著不少好的傳聞,但壞的更多。朝中也有不少老儒生氣急,直罵他們二人“敗壞風氣”。
這種情愛,要暴露在陽光下已是不容易,何況要向太陽努力生長呢。
不少圍觀的人看著他們,嘲諷的話不知怎麼,就說不出口了。
沈止倒也不在意投在他身上的各種目光,他也側頭看著薑珩,微微笑著,小聲道:“緊張嗎?”
薑珩亦是彎了彎唇:“不緊張。 ”
外人的目光算什麼。
縱是薑梧不同意賜婚,他也要給沈止一場婚禮,讓世人知道,沈止是他的,誰也別想打主意,他們不是一輩子縮在陰影裏不敢暴露的。
一路行到昭王府,薑珩先下了馬,沈止也翻身下馬,由他牽著手,慢慢走進去。
高座上坐著沈尚書和薑梧——薑梧親自來坐鎮,也省了不少麻煩。
沈止眼裏隻剩下薑珩,嘈雜的人聲、悠揚的絲竹聲、喜慶的嗩吶聲一瞬間彷彿隔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薑珩眼裏也隻有他,兩人對視著,俱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