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爭奪

早春三月,乍暖還寒。

我披著熹微的晨光走進羲和神廟,跪在羲和神像之下,接受大神官翡炎的祝福。

他將混了金粉的朱砂點以手指抹了一點在我額上,我從他的袖口嗅到兒時起就熟悉的焚香氣息。其實我與翡炎的遠比我與我的父皇要親近,比起我那子嗣眾多的父皇,他更像是我的父親,但他終究不是。自從十二歲時發現他與母親的私情以來我就對他產生了厭惡,但翡炎是我如今在宮中為數不多可以信賴的人。

神官雖然沒有實質的權力,但他說的話,做的事,都代表了神明。

「太上皇病魔纏身,需要除一除障。」

翡炎對著我身後聽命於蕭瀾的宮人道。

近日來,蕭瀾的精神不太好,但對我的監視卻沒有減輕,藥也按時的送,不過我的身子比去年冬日時好了一些,咳得沒那麼厲害了,隻是仍然沒什麼氣力。

我隨翡炎走進神像後麵用彩幡遮住的神隱閣,沐浴焚香。

侍童們為我寬衣解帶,扶我浸入從神廟後山引流的聖水池中,翡炎將他們遣退,跪在池邊,將我的發簪取下,像兒時一樣掬水為我清洗三千煩惱絲。

我們談論到朝中最近的動向,白延之已送魑族使者返回北疆,而白辰卻留了下來,在朝中任官,因其文采斐然,便入主內閣,任命為學士,兼任禮部侍郎,與他一起留下的,還有白家的一隻精銳人馬,被稱為白衣衛。他們都隱身於冕京的花街柳巷,隻待時機合適時我一發出信號,便會一舉攻入大冕皇宮。

但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大冕的兵權還掌控在蕭瀾那一邊的孟家手裏,我得從內部動搖蕭瀾的統治。

眼下正值多雨時節,南疆發了洪澇,海寇們趁機入侵了南部靠海的瀛洲,引起了範圍不小的□□,若蕭獨能在此時前去震災抗敵,鼓舞士氣,雖然冒險,但他若凱旋而歸,那麼即使蕭瀾有心反悔要立他為太子的諾言,也反悔不了了。隻要蕭獨順利當上太子,那麼我辦起之後的事來,有他相助將會容易許多。

如今蕭煜雙腿俱傷,不知能否恢復,暫時隻能坐著輪椅行動,他是無法前去瀛洲立功的,可不能讓蕭璟與蕭默搶了這個機會。

「你今日去了早朝,情況如何?」我問翡炎。

「要起浪了,平瀾王有了動作,皇上要小心些。」

他與梁然一樣,依然稱我為皇上,稱蕭瀾為平瀾王,這使我很愉悅,但他告訴我的事情卻令我的心情一落千丈。

翡炎告訴我,蕭瀾的精神雖然不好,但他終於是對內閣開刀了。大學士楊謹被人密報在家中發現謀逆的證據,據說那是一份來自我父皇的密詔殘片,蕭瀾沒有將密詔的內容公之於眾,而以大學生私自模仿已故先王的字跡的理由將其定罪下獄,據說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內閣其他的大臣。我開始感到不安起來。

我不知道他是栽贓楊謹,還是那份密詔真實存在,因為我並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皇位。父皇雖然曾昭告天下要傳位於我,可他於臨終前改變了主意,他說我年少而冷血,殘殺手足,會是個暴虐的皇帝,於是有意將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傳位於其他皇子,而我卻聽我的生母羽夫人說,父皇其實是在懷疑我的血統。

我自小便認為自己是註定繼承皇位的天之驕子,自然沒有給父皇變卦的機會。

大學士楊謹在這件事上幫助了我,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保留了真正的密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