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闞澤緊緊抱著,又用自己的額頭去貼他的額頭,“受苦了,我們小花受苦了……”
男人指尖有點兒輕輕顫抖。司景感覺到了,瞥了他一眼。
汪源也心疼,他看了看方才拍出來的片子,覺得那一雙眼睛裏頭滿滿都是戲。甚至不用他說,司景家的貓自己就知道怎麼發揮自己的魔力,用那單弱可憐的外表和澄澈哀傷的眼睛引人入戲,成戲中人。
這是天生的演員料子,懂得利用自己最打動人的部分。
幾個群眾演員也過來,汪源把下午的那一場講了講,忙讓闞澤帶司景去休息,“畢竟不是人,累壞了怎麼整?快喂點兒東西吧。”
司景從奶白色的浴巾裏頭探出頭,濕乎乎的小腦袋轉了轉。怕他不配合,剛才那骨頭上其實灑了點貓薄荷,他嚐到了,這會兒嘴裏都是貓薄荷的味兒。
闞澤也聞著了,表情微微變了變。
……其他貓薄荷。
這是誰出的主意?
司大佬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忙蹲在他膝蓋上細聲細氣叫了聲,胸脯抖了幾下。闞澤以為他冷,立刻將浴巾又裹上來,帶他回去洗澡。
熱水打開,浴盆放滿。浴缸裏還有個淺淺的小盆,盆旁邊是隻嘎嘎叫的塑膠黃鴨子,闞澤把鴨子也從家帶了過來,被司景一爪子拍到盆底,發出一聲悶悶的啾聲。
小盆晃蕩蕩,盆裏坐著的貓跟著眯眼晃蕩蕩。
蕩著蕩著,他一翻身,盆便翻了。
毛團子咕嚕咕嚕向下沉,闞澤一驚,忙俯下身去撈。可就在他伸出手的時候,另一隻白生生、纖長的、屬於人類的手卻抓住了他,司景從水中探出頭,頭髮濕淋淋貼於臉側,烏黑烏黑,襯得他皮膚愈發白,彷彿是半透明的,健康瑩潤。他緊緊抓著闞澤的手,微仰著頭,毛耳朵耷拉下來,就沖著男人笑。
好像是從水裏鑽出來的塞壬,彎起的眼和唇角裏頭都蕩著令凡人無法抵擋的春情。
闞澤的手一頓。
那隻握住他的手還在向前覆,被水潤濕的皮膚沿著指縫滑進去,一點點向下移,最終與他的手嚴嚴實實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尋不出什麼空隙。
他們都感覺到了對方掌心傳來的熱意。那熱意要把兩個人燙傷了,司景隻是被他盯著,身子便自覺微微打了個哆嗦,可眼睛仍舊不服輸地迎上去,一挑一轉,眼波好像活過來了,生生勾人。
闞澤手心微微用力。他輕聲喚道:“小花……”
抿了抿嘴,又換了個稱呼,“司景。”
人被抱出來了,放置在洗漱臺上,背後就是寬大的鏡子。司景坐在上麵,腳尖垂著,後頭卻一點點繃緊了,毛尾巴也挺著,像落水之人抓到最後一根浮木一樣死死勾住他。
草係植物有一點好,自己便能分泌汁水。闞澤不太能容忍別的東西,哪怕是運動需要的溶液也不行。他的佔有欲在這方麵連他自己也覺得可怖,連一點也容不得,枝葉不知道何時躥出來了許多,密密麻麻,小花開的張揚而喜悅。
門外結束了拍攝的配角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麼,詫異地往這個房間望來。
再側耳聽聽,那種小貓一樣哀哀的聲音又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像被堵住的嗚嗚。像是貓崽子被摸得炸了毛,正在裏頭抗議著鬧脾氣。
什麼狀況?
他想了會兒,隨即反應過來,這可能是闞澤在逗貓呢。
闞澤的確在逗貓,貓蛋蛋這會兒都被握在手裏,尾巴也被擼了好幾把,蓬鬆地炸了毛。等到水龍頭終於嘩嘩地出水時,貓崽子被他弄的哆嗦個不停,一爪子拍到他臉上。
有完沒完了還!
還真當自己是機關槍呢?——都不帶換換彈夾的?!
情話總是纏人的。“小花”“乖寶”“心肝”全都喊了個遍,簡直恨不能揉碎了,吞進肚。司景多少也明白他,知道他是因為今天演的內容受了刺激,任由他去發瘋。
親眼看見司景受苦,與知道司景受了苦,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闞澤就是種在趙大司家旁邊的。他目睹了那家的主人將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貓崽帶到家,可那時,那對他而言隻是隻尋常的貓。
如今卻是眼睜睜看著他的心肝寶貝受這種苦。闞澤幾度想要喊停,甚至萌生出了就這麼帶著司景走,這戲也不演了的念頭——他沒信心再繼續看著貓崽子淋雨受委屈而一聲不吭。可天罰還在上頭壓著,想想那更大的痛楚,這時的苦似乎又讓人好受些了。
司景方才與他十指交握時便已有感覺,這會兒把手掌攤開一看,果然見男人掌心破了,顯然是方才拍戲時無自覺掐的。司大佬又心疼又好笑,拍了他一爪子,提醒:“那隻是演戲。”
闞澤抱著他,聲音悶悶,“小花之前並不是在演戲。”
這些都是真實經歷過的。因為真實,所以更加讓人心痛。
司大佬垂著尾巴尖,說:“是啊。”
可——
“可我並不覺得苦,”他下巴抵著男人肩頭,低聲說,“因為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出現了。”
在屬於我的劇情裏,馬上就會有一個你。他會靜悄悄地在窗臺上舒展葉子,會主動地探過來讓我吸。他所有的葉子都屬於我,開出的花也永遠朝向我,他就是我的。
熬過這些,他就會過來,握住我的手了。
“沒什麼好難受的,”司景說,“都過去幾十年的老事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那不過是過程,你卻是結局。
闞澤不出聲了,仍舊環著他。貓崽子動了動,卻又是一陣戰慄,終於忍不住抗議:“闞澤?”
“嗯。”
“我要從洗漱臺上下來。”
老子腰要斷了!就現在!
趕緊把你的機關槍給我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