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作停頓,似是在權衡用詞,然後繼續說:“根據嫌疑人供述,撞倒死者後他便倉皇駕車逃跑,並沒有下車查看死者是否立即死亡。”
身處案發現場,卷宗裏的文字和照片疊加起來在唐喆學眼前形成了一副清晰的畫麵:“他們在車外起了爭執,嫌疑人上車欲駕車離開,死者阻攔,被撞入排水溝,首次撞擊至昏迷,二次撞擊致死……”
鄉下的溫度比城裏略低,冷風迎麵吹來,呼吸間的淡淡白霧隨風飄散。唐喆學抬眼望向道路的盡頭,那裏有座村莊。大概是佔遷農田的補償款富裕了這片世代務農的土地,家家戶戶都是三四層的小樓,隻有迎著路麵的那一麵牆上貼著瓷磚,其他麵都是光禿禿的水泥。
蓋這種樓的目的是為了佔遷時多拿補償款,裝潢無需精美。
唐喆學偏頭問林冬:“死者並不是村子裏的人,那她大半夜的來這幹什麽呢?”
這是當時沒調查出來的情況之一,死者並非本地人而是外地務工人員,但是在哪上班具體是幹什麽的無從得知。警方是根據死者包裏的身份證查到親屬信息,通知家屬來認領屍體。
“那麽晚出城,應該是接到活兒了。”林冬說。之前調查此案的警察也是如此推斷的,但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推測。
“啊,是啊,打個黑車來這邊接活兒,不想付車資就讓司機拿嫖資抵。”唐喆學四下看看,然後邁步跳進排水溝裏,來回走了幾圈,呼出口白氣,“卻沒想到為了五塊錢而殞命異鄉。”
林冬走到排水溝邊緣,低頭望向腳底滾落的碎石,額前那綹白發被初冬的冷風輕輕吹起。唐喆學站在溝底,需要稍稍仰臉看他。林冬鼻尖微紅,眼中凝起抹對逝者的惋惜。
抬手指向唐喆學腳下,他說:“她人生的最後一刻就躺在這裏,隻有孤獨、寒冷和恐懼相伴……不,沒有人該如此死去……”
視線穿透時光與空間,騰挪至盤山公路陡峭石壁下那慘烈的車禍現場——
車體扭曲變形,五死三重傷,救護車到時隻有一個還有意識。路途遙遠又下著瓢潑的大雨,傷者被到醫院時醫生們已是無力回天。那一天的雨究竟有多大林冬已經記不清了,就記得太平間裏的低溫,穿膚透骨。
經常偷著在他背後比兔耳朵的那個人,靜靜地躺在半拉開的抽屜裏,蒼白,冰冷。他用手蓋住那張年輕帥氣卻毫無生氣的臉,試著分給對方一些體溫,卻發現自己幾乎和對方一樣的冷。
他覺得快要被凍透了。
熱源靠近,林冬驟然回神,發現自己正被唐喆學緊緊抱住。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從細細的灰色鏡框上緣探出。
“我看你一直抖,組長,冷就先上車吧。”
唐喆學的笑容活似一輪烈日,瞬間燙熱周遭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狼嚎~抱上了,四舍五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