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事,有人要求停他的職,讓我給駁了。”
“謝謝。”林冬頓了頓,“還有件事。”
“嗯?”
“能讓我回趟辦公室麽?”
“幹嘛去?”
林冬垮了幾個小時的脊背緩緩直起,鏡片上映出同僚那莊嚴的銀色帽徽,語氣異常堅定:“我去換製服,我是個警察,絕不會讓任何人像審犯人一樣審我。”
旁邊等著帶林冬去“過堂”的警員聽了,忙將視線投向方局,低聲道:“方局,那邊等好久了,要是再去換衣服的話——”
方局瞪起牛眼打斷他:“這是市公安局,誰說了算?”
對方一梗,隨後掛起“你是局長當然你說了算”的委屈表情。方局也不跟他多廢話,親自“押”著林冬去懸案組辦公室換製服。出於對對方隱私的尊重,他並沒進屋,而是守在了門口。
回手帶上門,林冬走到衣帽架旁邊,凝視著剛送洗回來、熨燙平整的製服。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再穿上這身衣服。無論結果如何,警隊裏也容不下他這樣有個殺警哥哥的人存在。退一萬步說,便是同僚能容他,媒體呢?記者的窮追猛打仍歷歷在目,鮮血滾燙劃過臉側的觸感依舊。
幾個小時以來他想了很多,從收到毒蜂的第一條警告,到張卓臨別時留給唐喆學的那句話。他現在無比確信,毒蜂早就知道他們是親生兄弟,小時撞頭的故事根本就是個可笑的謊言。是祈銘意外地發現他們的關係,迫使對方不得不在他麵前演戲,也讓他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以為,有了家,有了親人,有了未來。
然而沒有,從一開始,他就什麽都沒有。林冬的出生是代替林陽慰藉失獨的父母,當警察是為了完成林陽的夙願,而一旦林陽回來了,他的這身偽裝也將被徹底扒下。
脫去身上的便服,一件件換上製服。他用前所未有的虔誠一顆顆係起紐扣,平整掖進褲腰的邊角,係緊鞋帶,將褲線拉得筆直,對著鏡子將警帽戴正。鏡中映出筆挺幹練的身形,壓在帽簷下的眼,沉得宛如深淵。
“組長,吃個包子吧,還熱的。”
他猝然回身,望向辦公桌的方向。聲音猶在耳邊回蕩,說話的人卻消失在空氣之中。灰藍色的襯衫領口被悄無聲息地洇濕,他怔了片刻,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不去貪戀回憶。拉開抽屜,他褪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到顯眼的位置,隨後拿出唐喆學領給自己的那把警用九四式,“喀拉”一聲將子彈上膛。
他緩緩閉上眼,喉頭一滾,咽下滿口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