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丞立刻變得語氣真摯:「啊我回頭想一想一定能想起來我說過!」

飛機起飛後,黨雨開始給軍丞科普她的家庭情況,讓他對自己的角色扮演有個大致的掌握。

她告訴軍丞:「我初中的時候我媽就去世了,然後我爸又給我找了個後媽,我後媽帶來一個女兒,跟我同歲但是生日比我小,算是我妹妹。我妹妹跟我爸和我後媽說,今年過年要把男朋友帶回家,我後媽跟她說:你不能這樣,你姐姐這兒還一點動靜沒有呢,你就先把男朋友帶家裏了,這多不好啊。我妹妹呢,就比較委屈,就催我趕緊找個男朋友帶回去,於是乎我就隻好租你回去了。」

軍丞「哦」了一聲,說:「感覺你後媽和你妹都有點神神道道的啊。」

黨雨嗬嗬了一聲,沒說別的。

黨雨告訴軍丞,她後妹妹叫白美,妹妹男友叫唐海。

聽到她妹妹名字的時候,軍丞笑了。

「你妹怎麼沒幹脆起名叫白富美啊!」

黨雨翻了個白眼:「等她真嫁了她男朋友以後再說吧。不然窮,沒資格。」

軍丞想了想,問:「她男朋友很有錢嗎?」

黨雨眼角抽了抽,若有似無地哼了下,答:「算是挺有的吧,家裏做小買賣的。嗬!他要是沒錢,我那妹妹也不能挖人牆角硬從別人手裏把他給撬過去。」

軍丞連聲嘖嘖: 「夠不地道的啊你妹!」

黨雨斜他一眼:「能把你妹倆字放前邊當成主語說嗎,別搞得跟罵我的歧義句似的。」

軍丞繼續嘖嘖:「你妹長得好看嗎?」

黨雨瞳孔的焦距虛了虛:「還行吧.挺好看的,不然憑什麼挖得動別人的牆腳啊。」

軍丞「哦」了一聲: 「這樣啊。其實吧,要是長得好看的女生不地道,倒也能讓人忍受。但像你這樣的就不行,太老爺們了!」

黨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等飛機落了地你就買機票回吧。你的裝備和原計畫租你的租金就讓它們—起隨風而逝好了。」

軍丞連忙叫喚:「別介啊!我開玩笑呢你聽不出來啊,幽默細胞數量為負吧?我告訴你其實我剛剛都是口是心非,其實你一點都不老爺們,其實你是純老娘……」

黨雨狠狠地瞪著他。

軍丞像受了內傷以及驚嚇一樣,把最後一個「們」字生吞回肚子裏。

軍丞真到了黨雨家後,發現不隻她後媽和後妹怪,連她後妹夫也很怪。他覺得這個家庭的氛圍有點詭異,可是具體哪裏詭異他一時又說不清。

黨雨的妹妹是個長得很軟很清純的妹子,隻是看人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她的男朋友也挺俊,就是跟他比的話,他覺得還是差了好幾個檔次的。

後妹妹白美同誌剛看到他時,眼一瞪眉一挑,一臉的「咦」的神色。

不過很快她就收起了「咦」的神色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喲,姐,你新找的男朋友好帥呀!」

「新」找的男朋友......這女孩強調重音的本領不要太突出。

對比她笑容裏詭異的熱情,一旁她的男朋友看著他的眼神就冷淡得多了。不過很奇怪,這男的倒是額外多看了黨雨好幾眼。

寒暄了一陣子後,黨雨繼母準備好了晚飯,大家就座準備開餐。

在軍丞的認知裏,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應該是件很溫馨有愛的事情,會叫人很幸福很放鬆。可是他卻感覺到,黨雨家的飯桌氣氛很詭譎,黨雨本人更像是隨時在準備參加什麼戰鬥一樣,時刻警惕著。他敢確定,黨雨的每根神經都在緊繃著。

她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狀態呢?

這頓飯說不上為什麼,竟叫他咂摸出一些「尷尬」的味道來。

軍丞一邊吃飯一邊暗中觀察。雖然身邊那些損友都說他智商有限,可他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個第六感超級強的絕頂聰明人,察言觀色什麼的,隻要他用點心,其實也是可以的啦。

就餐時間過去五分鍾後,飯桌上的氣氛陡然一變。這種變化來自於白美妹妹開口說話了。

「姐,之前你不還是單身的嘛,怎麼幾天時間就變出來個男朋友啊?你是不是一直都有男朋友卻在騙我們呀?可是這有什麼好騙的嘛!」

白美的聲音甜美,語調輕軟,可是軍丞總覺得能從她的話裏聽出點刀槍棍棒的味道。

黨雨對她嗬嗬一笑:「我幹嗎騙你呢?我和軍丞我們倆一見鍾情,速度當然就快了些。」說完一磚頭,看著軍丞,問,「是吧?」

軍丞聽到「一見鍾情」四個字的時候差點咬著舌頭,再看她假裝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凝望自己問「是吧」,他差點胃痙攣。

可是沒等胃有反應,腿已經先疼得他差點齜牙咧嘴。黨雨正在以一種威脅十足的力道在桌子下邊掐他。

他隻好掩蓋內心和肉體上的雙重苦楚,用盡全力笑得山花爛漫,對白美說:「是啊是啊!我和你姐,那就是緣分啊!」

白美嗬嗬一笑:「姐夫你真有趣。」

有趣你妹!老子因為你一句話腿都快被掐腫了!

軍丞低下頭,默默吞著心中暗流的疼痛之淚。

後麵的時間裏,白美就像開了掛一樣,聲音越來越甜,問的問題卻越來越討厭。

「姐,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呀?」

「姐,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哦對了,你們是打算結婚的吧?」

「姐,你們在北京還得多久能買起房子呀?」

......

白美這一聲一聲的姐姐叫得軍丞心裏直煩。

真奇怪,她媽媽都不教教她好人家的大姑娘應該食不言寢不語的麼!他抬頭,看到白美媽媽掛著一臉的笑眯眯,甚至隱隱還有驕傲的神色,好像除了她女兒之外真是沒人問得出這麼好聽的問題。

軍丞在心裏感嘆。要不是他是黨雨花錢租來的,他可真受不了這對奇怪母女,早拍案而起了,還讓不讓人消停吃飯了!

再順便瞄一眼黨雨爸爸,他發現他眼裏似乎有著無奈。

而白美身旁的唐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變著。

有意思,反應最大的人居然是他。

對於白美的那些問題,黨雨都麵不改色連消帶打地化解掉了。軍丞覺得黨雨不是脾氣太好就是神經夠粗壯,他有點佩服她是條真漢子了。

不過隨後白美又問的一個問題,讓他徹底坐不住了。

「姐,軍丞哥長得這麼帥,不會是你為了排解寂寞找的小白臉吧?」說完她掩著嘴巴嘻嘻地笑,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軍丞本來想出聲維護尊嚴的,黨雨卻先他發了聲。

黨雨嗬斥她一聲:「小美,別胡說八道!」

這次她居然沒有在她那個鬼妹妹麵前退讓。軍丞按捺下火氣,靜觀其變。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啊!姐你什麼意思啊!」白美調門高了八度。

「白美!」一旁一直沒有作過聲的唐海出了聲,「可以了!」

白美扭頭衝他媚眼一飛,笑得甜甜蜜蜜的:「什麼叫可以了?我和我姐鬧著玩,怎麼你心疼啦?」

唐海看著她,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軍丞覺得這局麵真是越來越奇葩了,這家人之間似乎很有些情況啊......

他決定出來和個稀泥打個圓場:「小美妹妹,你姐這麼好的女人,我怎麼能讓她養我呢?我巴不得捧著大把人民幣像供著少奶奶似的哄著她呀,前提還得是你姐她願意給我機會。」說完他朝黨雨一擠咕眼。

白美的甜美笑容僵凝了:「喲,姐夫你可真會說話!」

黨雨滿眼讚賞地看著他。

而他在無人察覺得間隙,以第三者聽不到的聲音對黨雨說了兩個字:「加錢!」

黨雨眼中那些讚賞瞬間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我聾我聽不見」的神色。

一頓飯暗潮洶湧地總算吃到了收尾狀態。

白美最先放下碗筷,笑靨如花地對唐海說:「你不是給爸帶了東西嗎?快去拿呀!」

唐海放下碗筷起身去了房間,再回來時他手裏拿著盒海參。

白美把海參接過來遞給黨雨爸爸:「爸,祝您身體健康新年快樂。」

黨雨爸爸把盒子接過去,道謝:」小美有心了。」

白美甜甜地說:「應該的!爸您把我養這麼大.多辛苦啊。您身體又一直不好.我多給您張羅點補品什麼的,這是在報答您的養育之恩呀。」她笑眯眯地瞄了眼黨雨, 「姐,你說我說得對嗎?」

黨雨臉色漸漸發白。她走得急,又想著白美帶唐海回家過年,一時心煩意亂的,居然忘記給白美媽媽買點什麼了。

突然她感覺到一旁軍丞在捅咕自己。她扭頭,看到他在隻有她能看到的角度擠眉弄眼,並用口型說:「加錢!」

她一時怔忪,剛要憤怒地警告他別鬧,他已經一抬屁股起身了。

他也去了趟房間.再回來時,他手裏捧著個錦繡奪目富麗堂皇的細絨盒子。他走到餐桌前,把盒子往白美媽媽麵前一遞:「阿姨,這是我和黨雨的一點心意,不值什麼錢,但這裏邊的東西您要是用著好呢,回頭我和黨雨就繼續給您張羅著。」

白美媽媽一臉問號地接過盒子,有點小期待地打開盒蓋。白美伸過頭去看,然後她的臉色就變了。

一整盒的頂級冬蟲夏草!瞬間秒殺了她和唐海的海參!

黨雨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參觀冬蟲夏草上時,小聲問軍丞:「行啊大丞相,居然還有這一手!哪兒弄的?」

軍丞小聲回答她:「去機場之前我爸朋友讓我去他家裏拿給我爸的,我懶得放回家再拐去機場,就直接塞進行李箱裏帶過來了,沒想到跟這兒派上了用場,這是天意要讓我大丞相走到哪裏都發光發亮啊哎嘿嘿!」

黨雨覺得自己額前垂下了一頭黑線。

「那回頭你怎麼跟你爸交代?」

軍丞沒事兒人似的說:「實話實說唄。但凡我在外頭是為了麵子而做的犧牲,我爸媽都支持我!今天這場麵,他們要是知道我跟人爭風頭落敗一局,那才真要把我往死裏打呢,切!」

黨雨覺得他們老軍家的人可真奇葩啊。

欣賞完禮物,白美媽心花怒放地謝過軍丞的冬蟲夏草後,晚餐正式步入結束的節奏。白美媽站起來要收拾碗筷,黨雨立刻攔住她:「媽你別動,軍丞跟我說了,吃完飯他來洗碗。」說完轉頭看著軍丞:「是吧?」

軍丞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該帶著什麼表情了,直勾勾地回視黨雨。

這個禍水!他在家連筷子掉在地上都不用撿的好不好啊!現在她居然要他洗碗?!當他是什麼人啊!

他肯屈服才怪!

他醞釀著準備說「不」。

結果黨雨衝他做了個口型:「裝備!」頓了頓後她又做了個口型,「加錢!」

軍丞一甩頭站起來:「阿姨您別動,快和叔叔去屋裏看電視去,放著我來收拾!」

白美媽和黨雨爸眉開眼笑地起身去了客廳看電視。

白美看著他和黨雨的表情有點酸溜溜的,瞄了兩眼後也一抬屁股起了身打算回房間,結果起來後卻發現唐海還坐在那裏沒有動。

她不高興了,嚷嚷:「唐海,走啊。怎麼著,還打算給我姐的『新』男朋友一起洗碗啊?」

軍丞覺得那個『新』字聽起來怪怪的,挺別有一番滋味的。

唐海起身走了,走之前飛速看了黨雨兩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軍丞覺得那股詭異的氣氛又開始暗潮洶湧了。

黨雨開始後悔讓軍丞洗碗了。

平均十個碗碟他能洗碎八個。

站在水槽邊,聽完響看著一地碎碗渣子,黨雨覺得腦仁疼。

「你故意的。」她肯定地說。

軍丞回望她,眼含秋水般清澈又真摯:「相信我,我要是故意的,十個碗都會摔幹淨的,一個都不會剩!」

黨雨覺得肝顫,她眯眼看他:「賠碗。」

軍丞翻白眼:「你讓我洗的!」

黨雨不理他:「賠碗錢從你租金裏抵扣了,通知你一聲。」

「我靠!還帶這麼玩的!信不信我這就進屋去拆穿你告訴他們我才不是你男朋友,我其實是你死要麵子花錢雇回來的!」軍丞把手裏僅剩的兩個碗往水池裏一蹲說。

在他的餘音裊裊裏,想起了卡擦卡擦的兩聲,水槽裏又多了兩個碎碗。

軍丞望望水池,兩隻手有點不知道放在哪裏的節奏。

「這個這個這個你說你家碗怎麼這麼容易破呢嗬嗬嗬......」

黨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告訴我,這麼弱智的事,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軍丞把打碎碗的訕訕表情一收,換上一臉的豁出去:「反正,你要是敢扣我錢,我就衝進去告訴你爸真相!大過年的你可想好要不要這麼刺激他哈!」

黨雨嗬嗬一聲冷笑:「你要是敢告訴我爸我和你是怎麼回事,我就也去告訴你媽你通過充話費的形式到底在網遊裏砸了多少錢!」

軍丞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受驚程度直逼魂飛魄散。

「我靠你是怎麼知道我媽不讓我玩網遊的?你說你到底是誰!你說你說你快說!」他伸著食指戳向黨雨的鼻尖歇斯底裏地問。

黨雨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並向著他的手背的方向一撅:「你自己說過。」

軍丞疼得差點哭出來:「我沒有!」

黨雨手下又用了點力:「你說過!」

軍丞幾乎聲音都在發顫:「我沒有!」

黨雨又加了一倍的力,那根手指以反人類的狀態承受著他人的摧殘:「你沒說過?!」

軍丞的聲音裏帶上了疼痛的哭腔:「我說過!你快鬆手!」

黨雨鬆了手。

軍丞捧著他的手指使勁兒吹氣。

黨雨豎起耳朵,聽到他一邊吹氣一邊嘴裏碎碎叨叨地唸著:「......她什麼人啊!怎麼能這麼欺負你啊!你看都快把你給撅折了啊!她可真是禽獸不如啊!......」

看著他神神道道的樣子,黨雨忽然笑了。

本以為這個年會過的很煎熬,想不到因為這個活寶,她居然也不覺得這個年難過了。

洗好了碗後,軍丞到客廳陪黨雨爸一起看電視。白美媽和白美還有唐海下樓去了,黨雨在她自己的小房間裏上網。

黨雨爸爸忽然把電視的聲音又調大了一些,然後扭頭,看著軍丞微笑:「孩子,你有小名嗎?」

軍丞怔了怔後眨眨眼:「我朋友什麼的都叫我大軍,伯伯您也叫我大軍吧。」

黨雨爸爸點點頭:「大軍啊,我得拜託你一件事,以後要是可以的話,你就對我家小雨好一點,她從小吃了不少苦,我這個做爸爸的虧欠她很多。」說到最後時,他的神色裏有了絲惻然。

軍丞想著既然自己是收了人家的錢來做角色扮演的,就應該盡職一些,於是趕緊揮動三寸不爛之舌,拿出在家時忽悠他媽媽的那些招數,連蒙帶唬連哄帶逗,把老爺子逗得樂和起來。

和老爺子的這場聊天,讓他對黨雨這個構造複雜的家庭有了更深一步的瞭解與認識,也讓他感知裏叫做「吃驚」的情緒迅速爆成一團興奮的火焰。

原來,唐海一開始居然和黨雨是一對!

根據黨雨爸爸的描述,再加上他自己的融會貫通與合理想像,軍丞認為事情經過應該是這樣的——

在黨雨和唐海兩個人友情以上戀人未滿,曖昧朦朧卻還沒有彼此戳破窗戶紙的時候,黨雨趁著假期邀請唐海來家鄉遊玩,結果唐海一下就被白美盯上了。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問唐海要了聯繫方式,等唐海離開之後,黨雨覺得他和自己越來越生疏,再過不久,就聽白美說,她已經和唐海在一起了。

軍丞五味雜陳地想著,聽到這個消息時,黨雨一定就像被雷劈過一樣吧。

他看看黨雨爸爸,老人家眼眶有點泛紅。

「其實小雨不是窩囊性子,這事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如果是別的女孩搶了她的男朋友,她一定不會不言不語一味退讓。可是這個人偏偏是小美。我近十年來身體都不怎麼好, 一直在靠小美媽媽照顧,我知道小雨是為了我才忍下來的,她不想我沒人照顧。」

喘口氣,黨雨爸爸平復了一下情緒,又繼續說:「我也想過,為了女兒,幹脆我就豁出去了,讓她和唐海在一起,要是小美和她媽媽不願意,想離開這個家,我就自己過,可是這個想法畢竟不現實,我的身體讓我根本做不到一個人獨立生活,可我要是去了北京,那不是給小雨添亂嗎!於是到最後,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一旁看著妹妹撬了姐姐的男朋友!」

黨雨爸爸抬手抹了把眼睛:「大軍啊,小雨這一年多的難過我都看在眼裏,現在她終於又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了,算伯伯懇求你,要好好待她,好嗎?」黨雨爸爸眼底通紅,裏麵蓄滿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

軍丞看得動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答應下來:「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臨睡前,黨雨給軍丞安排睡覺得房間順便抱來兩床被子幫他鋪床。

一邊鋪黨雨一邊說:「我可跟你說,這兩床被子可是我從我自己床上抽出來的,也就是說,我把我的被子勻給了你,我把溫暖無私地分給了你,所以,你得對我心存感恩知道嗎!」

軍丞嗤笑一聲:「算了吧,我們倆之間就是赤裸裸的金錢關係,這種關係之下還談感恩什麼的,忒做作了吧!」

黨雨停下鋪床的動作,抱起已經鋪了一半的被子直起身:「既然這樣,我把被子抱走了。怕冷的話,不好意思,您就花錢從我這兒租被子吧。」

她抱著被子往門口走,被軍丞張開雙臂跟老母雞一樣攔下。

「你說你這人怎麼能這樣呢!怎麼就不能體會一個男人的口是心非呢!我嘴巴上說什麼你就都信了是嗎!你就不能用你的心好好看看我的心是一顆多麼感恩的心!」

他一邊說一邊從黨雨胳肢窩底下奪過被子甩到床上,又過來推著黨雨往床邊走:「來來,繼續鋪,幫我鋪平整了,我在你身邊感恩地看著你。」

黨雨看著他那臭無賴的德行,無奈地翻白眼。

她重新把床鋪好,然後打算離開,軍丞卻再次攔住她。

「等會兒再走唄,陪哥聊會兒天啊,我跟你說我換了新地方以後可容易睡不著覺了,不過跟你聊會兒天覺得無聊了,沒準我就睡得著了。」

黨雨:「......」

軍丞拉著她坐下:「我問你個問題唄。」

黨雨嗬嗬一聲:「問唄,反正我又不保證必須回答。」

軍丞嘖一聲:「你這麼玩可就不夠意思了哈!我冬蟲夏草都拿你後媽那兒給你長臉去了!」

黨雨眉間一動:「好吧,你問吧,不過僅此一個問題。」

軍丞拉著椅子坐到她對麵,一臉的三八兮兮:「你和白美唐海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爸告訴我的。」

黨雨臉一沉:「我爸怎麼什麼都對你說!」

軍丞哎嘿一聲:「你別怨你爸,他是希望你這次遇到的是個能不被妹妹撬走又能對你好的好男人。」頓了頓,他問,「我其實是想問問你,你和唐海是怎麼認識的啊?」

黨雨看著他,麵無表情地回答:「打遊戲認識的。」

軍丞立刻嘖嘖個沒完沒了:「你可真夠不靠譜的呀!從遊戲裏能認識到好人?」

黨雨瞥他一眼:「你說得對,比如你!」

軍丞嗆了一下:「我得除外!」

黨雨嗬一聲冷笑:「因為你不是人嗎?」

軍丞也跟著嗬了一聲:「你還真說對了,我不是人,我是神,男神!」

這回輪到黨雨嗆著了:「大哥,你這麼能噁心人,你家裏人知道嗎?」

第二天是除夕,晚上快十二點時,四個年輕人下樓去放煙花。

兩對人各放各的,後來為了安全,軍丞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放,黨雨在一旁站著看,白美說肚子疼跑去樓上上廁所,唐海在樓下等她。

鞭炮聲震天的當口,黨雨聽到一個聲音問自己:「你再也沒有上過那個號。」

她扭頭,看到唐海站在自己旁邊。

她衝他一笑:「那是你的號,不是我的,我不會再上。」

唐海眉心微動,猶豫了一下問:「你不再玩這個遊戲了嗎?」

黨雨的聲音雲淡風輕:「玩啊,不過在練小號,你這個級別的,應該注意不到我。」

唐海緊跟著說:「練小號不容易,我帶你吧。」

黨雨嗬嗬笑了一下:「不麻煩了,有人在帶我。」

正好軍丞點完最後一支菸花在往這邊跑。黨雨抬手指著他,對唐海說:「喏,就是他在帶我了。」頓一頓,她扭頭看著唐海,字字清晰地說,「哦對了,他在遊戲裏叫大丞相。」

唐海頓時一臉驚色,瞪大了眼睛問:「是他?!」震驚中他喃喃自語著,「難怪......難怪他也會放那個大招。」

軍丞已經跑到跟前來,看看唐海又看看黨雨,眯縫著眼睛問:「二位聊什麼呢?氣氛怎麼這麼詭異?」他看定黨雨,問,「這位美女,來,你來告訴我,剛剛是不是有人在企圖勾引我女朋友?」

唐海臉色瞬間僵硬。黨雨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那笑容在煙火的映襯下,真真笑靨如花。

「沒人勾引你女朋友,不過就是聊一下你女朋友的男朋友而已。」

軍丞看著她的笑容,一剎那有些怔忪。

這是他見到她真人以來,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燦爛地笑。

大年初一,是黨家例行的全家上香日。

早飯時,白美說:「唐海在×市有個朋友,唐海說可以問他借車用,但是他的車是別克轎車,可能裝不下所有人,所以得有兩個人打車跟著。」

白美媽嗎說:「哎喲我們隻是去上個香,還是別問人家借這麼好的車了,刮到了怎麼辦?」

白美笑眯眯地說:「沒關係的媽,唐海開車技術好著呢,以後我們自己也是要買車的,正好你幫我們感受一下這款車怎麼樣,舒服的話我們就買這一款了。」

白美媽媽還是有些猶豫:「可是還得有兩個人打車跟著......」

黨雨剛要說那我和軍丞打車吧,結果話頭被軍丞提前一步給截了過去。

「別這麼麻煩,話說我想起來我在這兒也有個朋友來著,並且我朋友的車比較大,可以裝下咱們所有人。」說完他起身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後告訴大家「一切搞定」。

白美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軍丞睬都沒睬她。

不一會兒大家吃完了早飯,一起出了家門下樓等車到。

等車來的工夫,白美笑嘻嘻地對軍丞說:「不知道姐夫叫的車有沒有別克舒服哦?我爸我媽得身子骨可不禁折騰,車不好他們可受不住的。」

黨雨在一旁皺起眉,她明白白美的意思:你有本事找車,就別找個不如我們的!

她有點擔心,悄悄問軍丞找的是輛什麼車。

軍丞朝著不遠處拐過來的一輛豪華福特商務車一指,說:「哎來了來了,喏,就那個!」

黨雨的下巴一下掉到了地上。那個商務車她在北京見到過,大概要兩百多萬。

她家鄉的這個山水小城,能開出一輛這麼現代化這麼拉風的車的人,真的不太多。她扭頭看軍丞,這小子做人還真是不低啊!

她再扭頭瞄一眼白美,白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正仰頭對唐海牢騷著什麼,唐海皺著眉,眉間隱現忍耐。

黨雨湊到軍丞身邊,小聲說:「行啊,你在我們家這兒還能有這樣的人際關係呢!」

軍丞挑得一邊眉毛一跳一跳地動:「那是!我走哪兒吃不開啊!」

他張羅著一家人都上了車,自己坐到副駕駛座上跟司機聊了兩句,說話間很明顯他們是認識的,但是司機對他的態度像是有著一絲恭敬。他們聊天的狀態看得除了黨雨之外的人都心中暗感驚奇。

聊了一會兒,軍丞的手機嘀地響了一聲。

他低頭看。

屏幕上亮起一排感情濃鬱的文字:「小犢子,你爸讓我問你,私自調用分公司的車幹什麼?!」

軍丞用手指辟裏啪啦地點著屏幕賣萌:「是這樣的媽媽,我到×市來玩,可是這裏有人跟我裝!你說有人敢跟老軍家裝,我是不是該蓋了他的帽?」

一分鍾後,他收到回覆:「必須蓋他帽!媽媽的丞寶貝,下回再遇到這種事,別用什麼商務車,要蓋帽咱們幹脆就給他蓋一個印象最深刻的!你直接跟媽媽說,媽媽給你派咱家飛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