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宮深(2 / 2)

“果然是襄親王的女兒。”他冷冷地擲出這句話,她僅將螓首低得更低。

他的奚落,他的誤解,她沒有辦法解釋。

因為,從小,她就相信,若一個人信你,他自然會信。若他心底本就存了偏見,也不是幾句解釋就能轉圜的。

更何況,今日之事,無論怎樣解釋,都改變不了任何的結局。

“皇上,臣妾——”

不過,她總該說些什麼罷,緘默同樣不會讓現在的狀況有任何好轉。

“不必說了,朕知道,你想要什麼,也清楚,襄親王把你藏了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他近身,語音更冷,“但,心機太深的人,注定是活不長的。你,可明白?”

夕顏深深吸進一口氣,昏下心底的浮氣,雙膝微屈,跪於地道:

“回皇上的話,臣妾明白。既進了宮,臣妾僅是希望能在皇上的庇護下得一隅安寧,除此之外,再不會做其他非份之想。”

她的額際覆於手背,行大拜之禮。

是的,她隻求一隅的安寧。

這,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對如今外強中幹的襄親王府最重要的。

“庇護?”他念出這兩字,語音犀利,“難道,襄親王培養你這麼多年,就為了尋求朕的庇護麼?”

未待夕顏啟唇,軒轅聿已一手將她蟜弱的身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她踉蹌起身間,他的手繄繄地扣住她不盈一握的嬛腰:

“莫以為,朕念著你的美色就會容得下你太多的造次,也不要試探,朕的底限在哪。”

他扣得她很疼,可她並不能喊一聲疼,偏要在臉上依舊做到容色不驚:

“臣妾不敢!”

頓了一頓,她抬起眼眸,望向軒轅聿:

“但,臣妾有一事相請——明日,就是襄親王出殯之日,臣妾懇請皇上——”

她的話,甫說至一半,他驟然收手,她的身子隨著他一收,險險地就要跌了下去,她竭力穩住身子,仍舊說出下半句話:

“能容臣妾歸府,以盡餘孝!”

“既然,你選擇入宮,就該知道,是再回不去了。”軒轅聿的唇邊浮過一抹殘忍的弧度,“這禁宮,就是朕為你這樣的女子,建造的最精致完美的囚籠。”

說罷,他拂袖,徑直往殿外行去:

“傳朕旨意,醉妃重孝在身,茹素守孝三年!”

一語出,熟諳宮規的宮人都知道,其中的輕重。

代表著,這三年內,負責帝王翻牌承幸的尚寢局將不必準備醉妃的碟牌。

也就是說,這位看似顯赫入宮的醉妃,不過,是空擔了一個最虛枉的名銜。

三年,不算長的一段時間,對禁宮的女子來說,卻是最珍貴的年華。

襄親王府。

王妃陳媛跪於靈堂,重重的白色餘絹攢成的花球,紛紛地墜於堂內的梁柱上,她的心,亦隨著這鋪天蓋地的白,被束得再是透不過一餘氣來。

王爺不在了!她的長子也不在了!

她必須要強迫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還要接受,女兒即將遠嫁的事實。

日間,敷衍來祭拜的同朝官僚已讓她身心疲憊,可,此時,心底,卻陡然升起一個念頭,讓她攫束的心底,愈漸洇出不安來。

今日,是夕顏進宮應選秀女,本該是一個過場,卻到現在,還未回府。

她的手繄繄地攥著腰際垂掛下的綬佩,惟如此,她方能支持羸弱的身子。

“王妃,不如先到後堂歇息會吧,畢竟明日還要出殯。”容嬤嬤扶住陳媛,輕聲道。

“姐姐,明日出殯,還有妹妹呢,您若身子不適,歇在府裏,也是不礙事的。”

隨著這一聲略帶輕狂的話語,側妃莫蘭走進靈堂,她的身後,跟著王府的二小姐納蘭薔。

納蘭薔比納蘭夕顏小三歲,她平素沉默寡言,雖也是個美人胚子,但,在府中的風華,都被納蘭夕顏所蓋過。

畢竟,嫡庶有別。

更何況,納蘭夕顏的美確實如皎月魄人。

隻是由於納蘭敬德的刻意掩藏,納蘭夕顏這十三載,方過得十分平靜。

這份平靜,是養在深閨無人知,所換來的。

但,如今這份平靜,終於隨著納蘭敬德的罹難,一並被打破。

未待陳媛啟唇,堂外傳來管家納蘭建氣喘籲籲奔來的聲音:

“王妃,宮內下了聖旨,請王妃速到前堂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