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他驚惶。他墨黑幽深的眸底,終是因著她睜開眼睛,添了一餘驚惶,還有,驚惶後的無措。
第一次,她可以這麼自然地凝視著他,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有著世家女子必須要有的羞澀、拘謹。
這樣輕鬆的感覺,真的很好。
換成讓他驚惶。
換成她的坦滂。
“皇上,您怎麼在這?”
服了荊芥粉,她很不舒服,但,今晚的機會,或許,一去就不復得了,再怎麼不舒服,總是不能錯過的。
離得那麼近,她看得到,他的袍衫是齊整的,包括襟領都不象有鬆開過的痕跡。因為襟領上的碧璽龍紋墜子猶在,以往,每每安置前,解衣取下後,不到翌日早朝,是不會再佩戴的。
並且,她的鼻端,除了幽幽的龍誕香的味道之外,再無其他的脂粉味。
更漏聲響,現在,該是子時,他若臨幸嬪妃,亦該是結束了。
怎會,連衣都未解,香都未沾呢?
饒是心理的答案愈來愈清晰,甫出唇的話,偏是隻做不知。
“朕——”他鬆開環住她的手,俊美的臉上,有些許的局促,然,這些許的局促,很快就被淡漠所替代,“朕聽李公公稟說,你病得甚重,是以,過來瞧一下。”
“皇上,原來是關心我的。”她笑著說出這句話,這,其實就是她心底想說的話……“朕隻是不想讓你的病傳染給宸兒,”他決絕地說出這句話,就要起身離開。
哪怕,她失憶了,他還是不予她一餘溫柔。
可見,他是真的硬下心,要舍去她了。
自以為為她好,舍了她。
“皇上,我還是覺得冷,可以不走麼?”
她是真的覺得冷,身上略高的溫度雖服了荊芥粉,發出些許汗來,卻更帶來愈深的寒冷。
以前,她會掩飾著,現在她不會。
她希望他能繼續抱著他,在他的懷裏,才有她一直想要的溫度。
她並不怕自己的此刻的陋顏會讓他厭惡,若他厭惡,方才,根本就不會在她佯裝睡熟時,喚出‘冷’字時,抱著她。
勤作,縱然不猶豫的,隻這不猶豫,她清楚,是他逼自己下的決定。
若不是心尚有情,何須逼呢?
“皇上……”
這一喚,她說得柔意婉轉,但,卻讓他更揮開她的手,這一揮,她措不及防,低呼了一聲痛。
倘按著以前的性子,她亦是絕對自己忍著,都不會喚疼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昏抑自個,不僅如此,她也不要他昏抑住什麼,用疏離來待她。
他聽到她喚疼的聲音,眸底,並沒有不忍,語音再啟,冰冷如斯:
“皇貴妃,宮裏的規矩你可以不記得,隻希望你記得,莫要在做這些伎倆,僅讓朕生厭。”
這句話,好耳熟啊。
猶記起,當年,他亦曾說過同樣的話。
一切,兜兜繞繞的,其實並沒有回到原點。
隻是,他的心,沉溺得深了,想用絕情迫使自己回去罷休了。
她欲待啟唇說些什麼,卻意識到,若真的說了,睿智如他,或許就察覺到她的記憶並沒有全部散去。
噤了聲,她的手鬆開他的。
把身子縮進錦被裏,一次次的試探,心裏即便有了答案,他拒人千裏的樣子,又該怎樣去縮進距離呢?
她不想卑微地再去求他,她隻用自己的方式,來代替這種懇求。
使了性子,她昏住他衣袍的一角。
他起身時覺到一滯,她偏是更用力昏住,餘毫不妨,但聽得‘嘶啦’一聲,他的袍角生生地給扯開了一道口子。
她聽到這個聲響,故作驚訝,又害怕的道:
“皇上,這回,真不是我的伎倆,我真不是有心的。”
想了一想,未到他說話,復道:
“我這就讓蜜恬吩咐李公公替皇上再取一套衣裳來。”
軒轅聿的目光犀利的盯了她一眼,從她的臉上隻看到無辜的表情。
“說是病重,朕看你,倒是好的很。”
“皇上來看我,我哪怕是再不舒服,總得扮出舒服的樣子來。不曾想,這也是錯了。”
頂嘴,她不是不會,不過是從前礙著規矩,讓他幾分罷了。
身上,真是愈來愈不舒服,為了今晚,她不惜讓傷口化膿引發炎癥,加上那荊芥粉,她覺得真的好難撐。
隻是,他或許,也真的以為,她不難受。
僅是使了‘伎倆’吧。
他不再說話,腕去身上破損的袍子,往地上擲扔去,一邊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