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爺!”
她驚喚一聲,銀啻蒼隻把手裏的碟遞還給她,道:
“本候無礙,記著,別讓任何人知道。”
她伸手接了碟,銀啻蒼一手擦幹唇邊殘留的血,麵色灰白地道:
“出去。”
幸好,他背上的箭傷昨晚包紮時,將地上鋪的氈毯濺上過些許的血跡,今日,還未來得及換上新的氈毯。
是以,等到這口噴出的血幹涸後,該是無人會注意的。
雖然,安如的裙襟沾了些許的血跡,但,他這邊並沒有可供她替換的衣裳,也幸好,濺的地方恰是一些精致的繡花,不甚醒目,於是,復加了一句:
“你裙上有血跡,速去換了。”
“可,你的傷勢——”
“別再來了。”他冷聲說出這句話,閉闔起雙目,強自將澧內岔乳湧勤的氣息調理均勻。
他違背了那浮萍上的字,字裏的意思很簡單,讓他任何時候,不許助巽﹑夜兩國之中的任何一國。
本來,袖手旁觀是很容易做到的事,卻因著不想讓她失望,終究讓他沒有照著那字裏的意思去做。
違背了那主上的意思,便是此刻的小懲大戒。
他中了箭傷,是忌大補的,隻這湯藥裏,該是含了大補之物,而,他想著這是她命人端過來給他的,卻是忽略了飲下前,去辨一辨這湯藥裏,是否摻了其他的禁忌之物。
這些禁忌諱這也間接告訴他,若他再有差池之外,恐怕,就不止是吐一口血這般簡單了。
累及的,該是夕顏。
譬如今日之事,倘被別有用心之人傳揚出去,那二十萬的斟兵心裏,必會起了計較。那時,矛頭無疑會直指夕顏。
哪怕,軒轅聿要保住這個‘小卓子’,必定也會間接失了軍心。
主上納蘭敬德,這樣一個連親情都能利用的男子,不啻和惡魔已然沒有任何的分別。
而他現在要做的,無疑就是和惡魔在進行著危險地交換遊戲,稍有不慎,賠上的,不僅是他的名,還有她的。
他並不怕死,若不是因為她,早在破國那日,他就已經決定赴死了。
“蒼,倘若你死了,我也不會活。”
隻由於她的這句話,哪怕是句謊言,已然讓他毅然決定了活著。
縱然是卑微的活。
現在,他更加不能死,既然她選擇來到杭京,他能活著一天,好歹就能護全她一天,不是嗎?
他裸露的肌肩上,生生沁出些許的汗意,室外的春色,再明媚,隻是與他無關了。
安如步子沉重地出得院落,哪怕,他囑咐她不許告訴任何人,但,她即便能對誰都不說,憋悶在心裏,真的好難受。
腳下不由自主地回到小卓子的正房,門口的宮人見是她,倒也沒有攔著,她進得房內,小卓子正趴在躺椅上,一手夠出窗外,去拈那枝斜探進殿的桃花,見她來了,忙收了手,耳根子卻是有些發紅。
這小卓子確實很有女子之態,是不是也正因此,她也和‘他’猶是投緣呢?
“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她端著托盤,將那托盤的蜜餞拿出,放到躺椅旁的幾案上,道,“這個,給你用吧。”
夕顏望著托盤內空落的湯藥碗,隻願著他的傷勢能盡早好起來。
眸光稍回時,落在那碟蜜餞上,卻發現不對,碟旁的白瓷上,隱約有些許的紅色。她眉心微顰,凝向安如,這一凝,恰看到,安如桔色的衣襟上繁復的繡花,亦染上不該有的紅色。
這種紅,她不會陌生。
屬於鮮血幹涸前的銀紅。
“候爺還好嗎?”她問出這句話,目光繄鎖於安如臉上的變化。
“他——”
安如被這一問,終是小女子的心性,再控不住,一顆淚珠子突兀地就墜落了下來,才要啟唇,卻見小卓子搖了一下手,她頓了一頓,隻聽小卓子道:
“候爺想是傷勢還未恢復,太醫開的方子又克不住吧。小姐不必擔心,這般地哭,被人看到,卻是不好。”
瞧安如的神色,她就知道,這些許幹涸的血必來自銀啻蒼。
既然知道,她不要安如再說一遍,這樣,不僅安如會更難受。並且,安如倘在這裏大聲哭出來,這樣的情緒不僅會感染人,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院裏,人太多,心,太雜。
若是悲傷的箭傷,斷不會出現在碟旁和安如的衣襟上,除非拔劍時方會有這般的沖力,所以,隻有一個可能,是他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