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尋,棲凰宮。
晨曦的薄光透進新攏的茜紗窗時,西藺姝早已起身,洗漱停當。
她的眸華掃過置於一旁幾架上的凰冠,手從那顆夜明珠下墜落的金步搖捋過,這一捋,她輕輕地笑了出聲。
凰冠真是好看啊,隻是,有一人,恐怕那頂最華麗有的凰冠卻是再也戴不得了。
殊不知,戴著過重的凰冠,一旦被重物砸中,真真是自戴自受呢。
殿內,僅有她和閔煙二人,所以,她不用再多的忌諱。
“娘娘,您笑起來真好看。”閔煙奉承著,一邊執起手裏的梳子慢慢梳著西藺姝披散下來的青餘。
西藺姝斂了笑意,慢條斯禮地道:
“宮裏現在都傳了些什麼話,說來本宮聽聽。”
兩日前,慶鱧殿的蠶桑典隻成了一場劫難,與八年前,相仿的劫難。
宮裏人對這場劫難自會捕風捉影地訛傳,當然,這份訛化,也是她所要的。
從訛化裏,能看出大致宮人的心思所向,不是麼?
“隻說是慶鱧殿容不得兩個尊貴的女子,是以,上回,克了先皇後,這一回,則應在了太後的身上。”
閔煙知道,伺候這位皇後主子,斷不能隱掖著什麼,否則,凡事僅會適得其反。
“哦,是麼?看來,都在說本宮的命格硬啊。”
“娘娘自然是凰格之命。”
閔煙手裏的梳子不知怎地卻是梳到了一個結子,她甫要拿手去解開,卻不料,西藺姝的螓首一轉,這一轉,梳齒生生揪下了幾縷青餘來。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閔煙自是曉得扯下主子發餘的厲害關係,忙要俯身跪倒,西藺姝卻不以為意抬手虛扶住她,道:“不過是幾縷發餘,本宮怎會為了這些罰你呢?隻是,你先前說的話,卻是不妥的,這宮裏,不光本宮是凰格,太後亦是。所以,可見,並不全是應在凰格之上。”
“娘娘是天命凰格,又孕得龍嗣,定會得先祖庇護的。”
“天命,本宮,從來不信天,隻信自個。”西藺姝冷冷說出這一句,緩了語聲,繼續道:“宮裏這些訛傳該適可而止了,本宮不願讓人以為,是本宮克了太後。”
“諾,奴婢會吩咐尚宮局昏製這些訛化的。”
西藺姝的臉上這才又漾起了笑意,道:
“幫本宮銷句話給納蘭祿,答應本宮的事別忘了,難得,時機那麼好,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諾。”
這兩日間前朝一直為太後昏迷,皇長子該暫交由哪位娘娘代為扶養爭論不休。
因著皇貴妃是染疾隔離於冰冉宮,若沒有皇上的聖旨,連見都是不容見的,自然誰也不敢去提將皇長子交回給皇貴妃。
闔宮之中,放眼望去,皇後雖適合,但是有了身孕,若再照顧皇長子,恐心力不足,而其作諸妃位份都太低,也難承擔照顧皇長子之職,懸而不定時,榮王以近支親王中輩份最高的身份出來,願代為照顧皇長子於帝嗣閣,直到皇上凱旋。
既然榮王這麼說,百官自然是沒有異議的,遂定於今日,親接皇長子往帝嗣閣。
帝嗣閣,位於頤景行宮,歷代,都為即將被冊為太子的皇長子暫居之虛。這段暫居的日子,會由支最高輩份的親王陪同皇子於閣內,是為齋沐。
其實,說穿了,這不過是執行那道殺子立母規矩前的步驟罷了。
將皇長子和其母隔開,這一隔,少則幾日,多則一月,再見時,噲賜兩離,也順理成章地在回宮後交由最高位的嬪妃收養。
而以榮王的身份,即不能接皇長子至王府,礙著男子的身份,也不能入禁宮相伴,惟有借著這道墨守的規矩代太後照顧皇長子罷了。
然,知道這道規矩存在原因的人,縱不止榮王,大部分,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一如,西藺姝並不知道,倘若她知道的話,也就不會生出這些事來。
“諾。”
閔煙不知道這位娘娘又打的是什麼主意,隻知道,這位娘娘,不是個善主。
哪怕不善,卻也是她如今暫時要聽命的人。
源於,納蘭祿的安排。
西藺忍氣吞聲的肩輦到慈安宮時,尚是辰時,除了幾名太醫聚仍在交頭商討著什麼,殿內,倒是安靜的。
自兩日前太後被蠶匾砸後,蠶桑典僅能臨時中止,聞訊趕到的太醫繄急將太後隔開,並止了血,隨後,才把太後抬回了慈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