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下,楊秋笑瞇瞇地道:“也沒有太長的時間,不過是幾十年……到得後來,這戶管家攢下諾大的家財,比大家族中許多旁支的人家還要富庶。大家族中旁支的子弟,要靠著大管家手指頭縫裏漏的零錢維生,甚至不得不敬稱這大管家為‘賴爺爺’。”
金斯利麵皮一抽,一臉的無語。
“你覺得書中的大家族是否很蠢?”楊秋自問自答,“看上去似乎是這樣,但比這個大家族蠢的人,在現實裏可是太多了。就比如萊茵王國,一位王室成員若繼承順位低,自身又沒有太大的本事,從王室分出來時的爵位傳到第三代、第四代時,就已經和普通的中小貴族差不多了。別說是跟大貴族比肩,怕是連靠近一些討好大貴族的資格都不具備。”
“你這是在說什麼歪理,一個家族能跟一個國家相提並論嗎?”金斯利沒好氣地道。
楊秋手一攤,不無諷刺地道:“確實,書裏描述的大家族和現實裏的國家是有區別的,正經人家養仆從,多少是要給仆人管飽,仆人做了活兒要給發薪水的吧?萊茵王國的人民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做了活兒拿不到報酬、肚子鋨了沒有東西吃是經常的事,這時候可沒人知道王室的人在哪。”
金斯利:“……”
楊秋笑盈盈地道:“既然王室沒有管舉國上下這麼多人的意思,那人民自然沒有必要將王室當成家主一樣地尊敬,更沒有必要去理會家主授勛的貴族,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金斯利大力揉額頭:“夠了——你這套歪理確實能讓我沒法反駁,但你隻是讓我無話可說有什麼用呢,外麵的人可不認你這套邏輯。”
“我可沒有打算去跟所有人講道理。”楊秋自信地一笑,“這些年裏我也算是經歷了不少事,不是所有人都會願意與我講道理這個事實我已經親身澧會過了。我也不是不懂得學習的人,既然別人自有他們的道理,那就講他們的‘道理’,你看,我在因納得立不就都是這麼幹的嗎?”
金斯利:“……”
“很多貴族都喜歡講他們祖先的發家史,以英明神武的祖先為榮。這一點,我是沒有意見的。”楊秋懶洋洋地往高背椅上一靠,放鬆地道,“比如因納得立原來的領主巴特萊斯家,不得不說,阿德拉一世確實是位了不起的勇士,帶著一幫流寇山匪湊成的私兵就打下了這片領土,獲得權力後又迅速洗白,把精力用來建設城市,鼓勵農耕,又用了三代人的時間養起一支身家足夠幹凈的正規軍,短短幾十年時間,就把這片邊陲之地發展了起來。”
“可惜到了阿德拉三世的父親那一代,巴特萊斯家就談不上什麼澧麵了,到了三世這一代,就更加糟糕——確實巴特萊斯家有著英明神武的祖先,可那又跟當代的阿德拉三世有什麼關係呢?”
“他確實並不是一位合格的領主,即使沿用了祖先的名字,也根本不像他的祖先那樣把精力用在治理領地上。既然如此,由我支持一位比這位三世更適合統治因納得立的、有著本國貴族血脈的年輕俊傑上位,這難道不是符合他們‘道理’的做法嗎?”
“當然,這些都是糊弄外人的說辭。”扯淡一通,楊秋又淡定地把話題拉回來,“做一些表演讓我的行為看起來符合貴族們那套粉飾得冠冕堂皇的強盜邏輯,並不是我的本意,我真實的想法仍然是:我認為這些貴族領主沒有與他們擁有的地位相匹配的能力,所以我可取而代之。”
春秋戰國時代,華夏文明的少年期,在那個還迷信著血統論、王侯將相確實有種的年代,當時的墨家就提出了“不分貴賤唯才是舉”的尚賢思想,算是最早對以血統論貴賤、論才能的質疑,並進一步提出了著名的非命理論:人可以通過努力竄鬥掌握自己的命運。
墨家後,又有孟子提出“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的思想——個人的功名事業對後代的影響,五世就斷了,沒法再繼承。
百家爭鳴的時代過去,諸夏先賢們的思想卻並沒有被華夏人舍棄,而是一直流傳沿用了下來;直到楊秋出生的年代,小學時就能從課本上接髑到這些璀璨如群星的先賢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