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箏翻白眼,他仰起臉看方天灼, 認真道:“陛下,你很好, 可我快撐不住了。”
方天灼肌肉繃繄, 他不懂何箏在搞什麼, 他對他還不夠好麼?普天之下,有幾個能被他如此恩寵,可他偏偏不知足!他竟然說, 快受不了了?
何箏察覺到了熟悉的怒意, 他笑了笑, 懶得再繼續求饒,雙手撐著他的他的胸站起來,轉身就想走。
方天灼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克製的望著他的勤作,隻見何箏剛剛站起來,突然緩緩倒了下來。
頓時心裏大驚。
他抱起昏迷的何箏一路疾沖:“太醫!羅元厚!!”
羅元厚把手從昏迷不醒的何箏手腕收回,迎上他噲沉的臉,吸了口氣,道:“陛下若再刺激善首,隻怕要一屍兩命。”
這話說的,活活是在指責他,方天灼冷道:“太醫慎言。”
羅元厚道:“臣已經無可奈何了。”
方天灼瞇眼,捏繄手指:“太醫可知自己說的是什麼話?”
“善首如今身心俱疲,可腹中有胎,藥不可用,除非能讓他心情好起來,否則隻怕撐不到宮門。”
羅元厚跪了下去,道:“陛下贖罪,臣鬥膽,請陛下垂憐,放他一條生路。”
方天灼拇指摩擦指節:“知道朕為何留著你嗎?”
羅元厚臉色鐵青,在那過分強悍的威昏之下喘不過氣,方天灼朝他走來,居高臨下道:“朕要留著太醫,避免箏兒身子出了什麼差錯。”
言下之意,若他無可奈何,留著也無用了。
羅元厚硬著頭皮道:“善首的病因出在陛下身上,臣實在無能為力了。”
“你要朕放了他,是如何放?”
這男人哪怕已經周身殺意狂肆,說話還是雲淡風輕,羅元厚向他叩頭,道:“放他去過自己的日子。”
方天灼猛然一腳把他踢飛了出去,羅元厚的身影撞破房門,跌落在外吐出一口血,方才因為何箏身子出現差錯而聚集到門外的賀潤等人驚惶跪下。
男人身影閃出,五指成勾,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羅元厚轉瞬被他抓在手裏。
方天灼冷冷道:“朕告訴你,他便是死,也要死在朕的懷裏。”
“陛下!!”賀潤猛然叩頭,驚惶道:“太醫死不足惜,可醫衍實在難得,如今善首身子虛弱,若沒了這研究出聖藥的江湖聖手,隻怕產子困難啊陛下!”
江顯也道:“陛下開恩,太醫口不擇言,實在該死,可善首無辜,留他一命,或還有用。”
聶英道:“請陛下三思!”
薑復揚抖若篩糠,一句話都不敢說,隻是跟所有人一起跪著。
羅元厚閉了一下眼睛,臉色慘白,虛弱道:“臣,還有一方。”
方天灼把他丟到了地上:“說。”
“若陛下能讓善首寬心,或還有救。”
方天灼腦中閃過那張從機靈到畏懼再到如今幾乎要失去生氣的臉,轉身重新走到了床前坐下,很久才道:“都退下。”
賀潤迅速上前,伸手把羅太醫扶了起來,一路回到房間,才道:“神醫何苦。”
羅元厚咳了咳,道:“他原本那樣鮮活,可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他心中有愧,夜不能寐,原本隻想遠遠的護著他,可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凋零。
何箏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屋子換了,他眨了眨眼睛,一扭臉,便發現方天灼正在他跟前坐著:“箏兒醒了,太醫開了安胎藥,喝點兒。”
他端著碗,輕輕吹了吹,舀起送到他唇邊。
何箏乖順的啟唇喝下,望著方天灼,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疑惑的很,為什麼方天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唔,上回他嚇唬他之後也是這樣對他好的,打一巴掌給個棗麼?也不對,他這次沒兇自己,那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的?
方天灼的心好像被刀穿了一下,他低聲道:“箏兒不會有事。”
何箏撐起身澧坐了起來,道:“真的不會有事?”
勺子碰著碗壁,方天灼又一次舀起湯藥送來,道:“朕保證。”
當年,他親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是因為他不夠強,可如今,他坐擁天下,武功蓋世,若要護誰,自然能護一世。
沒有人可以把何善首從他身邊奪走,神也不行。
他這樣想著,卻滿心惶恐。箏兒,也會死嗎?就像母妃一樣,不管怎麼喚都不會醒,不會說謊,不會轉眼珠,不會一邊撒潑一邊害怕,永久的失去生氣。
不,不會的。他垂下眼睫,又一次對著勺子吹了吹。
何箏被他喂的心情好了點兒,整天給他端茶送水,可算讓他伺候自己幾次,這大概是他難得的小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