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些日子趙勝便多累範先生了。”
趙勝知道須賈身為大夫,招待自己不過是掛個虛名而已,真正跑腿聽吆喝的活兒還得範雎來幹,便笑微微的還了一禮。他對這個範雎印象不錯,雖然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不過相貌往往會給人先入為主的印象,特別是眼睛,人有沒有神兒都在裏頭。範雎正是如此,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透著……怎麼說呢,就是那種“神兒”。
“公子客氣了。”
範雎見趙勝提前向他道辛苦,接著便又是一個長鞠,然而說出來的話卻透著幾分和年齡不相稱的寵辱不驚。
“須大夫受我王之命接待貴使,責成在下侍奉公子起居,這些都是在下的分內事。嗯……此時天色已晚,公子親隨如何安置,還請公子和這位先生示下。”
範雎這套說辭至少三個人聽著受用,身卑而受命當知命所出,須賈沒用多說話就脫出了身,早就在一旁滿意的捋起了須子;而趙勝身為趙國公子,位尊身貴,自然不會親自去管隨從們的住宿安排;至於旁邊那位先生一直跟在趙勝左右,必然是趙勝的重要門客,這種事不問他問誰?當然出於禮貌,這些話還是得把趙勝帶上的。
趙勝對範雎很是滿意,笑微微的對藺相如點了點頭,藺相如便略略向前走了一步,笑嗬嗬的道:“先生客氣,公子隨從一向由蘇齊蘇都尉安排,範先生隻管去問蘇都尉就是。”說到這裏接著又鄭重的行了一禮才道,“噢,在下藺相如,須大夫和範先生有禮。”
“藺先生好。”範雎等須賈還了禮方才跟著還禮,起身接道,“還請公子和藺先生安寢,在下這些日子就在院外候命,公子和藺先生有什麼吩咐隻管命人告知。在下告退。“
說著話範雎便鞠禮退了出去,須賈見他走了,也忙鞠了一禮笑道:“公子還請安寢,萬事隻管吩咐範先生就是了。”
這一主一仆先後退了出去,趙勝看著他們的背影,想到剛才藺相如向範雎自告名姓,心知範雎算是進他的眼了。這裏正想著,藺相如捋著胡子,等須賈他們都出了內院後果然笑道:“不錯,不卑不亢,知身識命,再長上幾歲定有大成。公子,以相如之見,魏國有福了。”
趙勝聽了這話,不覺認同的點了點頭,他雖然曆史知識不多,並沒有意識到這次見麵是未來左右秦趙乃至整個天下局勢的兩大巨人的首次相會,但聽了藺相如的話,他卻有些無奈。
現在的趙勝急需人才,可以說經過藺相如這種專家級別的鑒定,這位範雎範先生將來必然會有所成就,然而“知身識命”淺層的意思是有眼色,會看事,但深層的意思卻是識大體,明大義。範雎是魏國人,雖然趙魏兩國一向交好,相對來說少有摩擦,然而畢竟是兩個國家,除非出現極端的特殊情況,範雎極難真正為自己所用——“真正”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難了,特別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
趙勝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藺相如見他有些頹喪,忍不住笑了笑才道:“萬事自有天數所定,公子用不著自擾。明天公子還要去拜見魏王,還是早些歇著吧。”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客舍廳房雖然有寬敞的透光大窗,但也留不住多少天光。藺相如畢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好容易安穩下來,要是沒有什麼特殊的事兒,趙勝怎麼好意思讓他留在這裏幹熬?便釋然的一笑道:“天也不早了,趕了這一天的路,藺先生先去歇著,等會兒吃飯趙勝再讓蘇齊他們去請先生。”
總算是放假了,藺相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沒有急著走,想了一想又道:“一會兒吃飯富大夫他們要過來侍奉公子,在下有些話還是現在說得好。合縱之事關鍵並不在富大夫,而是在魏國君臣。不過明天公子去見魏王也就是走個過場,富大夫不會當著公子的麵提,魏國君臣也不會提,要想引出話來並且能夠善後還得再尋機會,公子千萬要沉住氣,不管是明天的朝見還是魏相、魏公子的宴請,一定要好好觀察觀察魏國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