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藺相如所說,第二天的朝見確實就是走走過場。禮節很隆重,但是包括趙勝先邁哪隻腳這樣的細節都已經設定好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場看上去極其嚴肅的話劇而已。
午正至陽時分,魏國王宮內儀仗如林,從驛館到宮城之間的大道上鐵甲軍士盔甲映日、戈矛錚錚,威武之勢讓人不敢正視。天子禦六、諸侯五、卿四、大夫三,身為趙國王弟公子,趙勝在朝中雖然沒有實職,但是終究位同上卿,如今代表趙王使魏,駟馬拉乘的規格自然不能有絲毫的削減。
天下的事就是這樣,兩國交往,真正關乎安危的大事往往隱藏的很深,反倒是這種純屬禮節性的覲見拜會卻顯得光鮮無比。
大梁的百姓好歹是大城市的人,經見過世麵,所以鐵甲軍士把路一封,不必宣喻大家就會自動躲避,不過有些得到消息晚的人摸瞎撞上去,被攔在路邊也是難免的事。
通往主街的一條小巷子裏,一個粗麻布衣的壯漢推著輛獨輪小車遠遠走來,看見前頭路口堵著手執長戈的武士,便自覺停在了兩三丈遠的地方。由於腳上的草屢袢帶開了,他並沒有急著掉頭返回去,蹲下身細細整理草屢的工夫,前麵主街上趙使的馬車恰好轔轔而過。壯漢不經意的抬頭望了一眼,整理好草屢,起身推走了小車。
這種景象在大梁實在太常見了,不會有人去關心,也不會有人去注意。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生活,貧者謀生,富者奢娛。比如某處大宅之中,一個黑瘦矮小卻又一身華貴的中年人此時便是怡然自樂,正坐在敞廳內自斟自飲地喝著酒。日漸偏西,一名褐衣侍者急衝衝的跑進廳裏俯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便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笑微微地揮手將侍者打發了下去。
王宮門口,兩位趙使肅然地下了馬車,在魏國傳宣侍臣的帶領下,趙勝持節在前,富丁捧著送給魏王的禮物跟隨其後,亦步亦趨的進了宮城向正殿走去。
魏王遫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不過精神矍鑠,威嚴依舊,在眾多上卿大夫的陪侍之下高坐禦台等候許久,見侍臣進殿傳稟,卻連口也沒開,隻是微微抬了抬手。站在一旁的侍臣得到了命令,急忙挺身直立,中氣充沛高喝道:“請趙使進殿——”
禮程如儀,大殿外趙勝和富丁拾階而上,進入殿門前行三步,禮節隆重的鞠拜了下去。
“趙使,公子勝,拜見魏王——”
“趙中大夫富丁,拜見魏王——”
“趙使有禮,請入座。”
……
殿敞高闊,餘音久久未絕。魏王起身受禮,冠冕之下長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等趙勝和富丁拜謝同座,已然笑微微的向趙勝看了過去。
“平原君公子一路辛苦,寡人慚愧難當……嗬嗬,公子在驛館中住的可還習慣吧?”
趙勝見魏王慰問上了自己,便從容的長身而起,長臂拱手拜下去道:“趙勝謝過魏王。趙魏盟好,有如一家,趙勝居魏,猶如居趙。趙勝奉王命謁見魏王,特奉薄禮祝魏王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