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悟(下)(1 / 3)

“公子。”

趙勝聽到房門處的動靜,轉回頭剛看清推門走進來的兩個人是誰,就見馮蓉向裏看了一眼,腳下接著便是明顯地一緩,緊跟著一張小臉也不由自主的略微偏向了一邊。

要是馮蓉大大方方的跟著喬蘅走進來倒也罷了,可她突然來這麼一出,趙勝像是受了感染,想也沒想接著便把那條寬大的絹巾蓋在了小腹和雙腿上。

“他……”

馮蓉羞臊之下隻是下意識地微微側了側臉,哪能看不到趙勝的小動作,一見之下喉頭立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鼻子裏頓時一陣發酸,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那時爹已經做了趙墨的首領,在外頭豪俠好義人人稱道,可在家裏對娘卻是呼來喝去,何曾考慮過娘的感受……

大姑娘家心思終究細的多,更何況馮蓉此時心事重重,難免更是細膩,趙勝這個微小的動作頓時讓她犯了躊躇,別說喬蘅在旁邊,就算這屋子裏隻有趙勝跟她兩個人,她思慮了千百遍的那些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了。

馮蓉扭捏是因為她終究第一次看到男人赤著的健壯身體,雖然有心理準備,然而越想讓自己放鬆下來反而越羞臊,而喬蘅雖然同樣是處子,但這麼久以來幾乎一直跟在趙勝身邊伺候,什麼不該見的東西沒見過?跟趙勝也就差那麼一點事了,所以她心裏坦然,心知馮蓉是被自己騙來的,如今正尷尬的難受,便一邊向浴池邊上走一邊對趙勝笑道:

“晌午我和蓉姐姐說好了一起拜迎公子,也沒想著公子一會兒出門。”

喬蘅這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趙勝剛才見她帶著兩個使女準備好了洗澡水便借故跑了出去,本來想著自己的心思還沒在意,這時候看見馮蓉遲遲疑疑的模樣,還有什麼猜不出來,不以為意的笑道:

“沒辦法,明天還得去宮裏麵見大王,後頭還不知道有多少事兒要做。許先生已經來了好幾天了,我總不能就這麼把他涼著。”

說到這裏趙勝停下了話頭,抬頭看了看跟在喬蘅身後兩三步遠走過來的馮蓉,

“我回來本來想先去看看蓉兒,可急事兒都趕到了一塊,實在沒辦法。蓉兒的傷怎樣了?我看臉色倒是如常了。”

“我沒事的,公子還是正事要緊。”

馮蓉勉力保持著平靜的笑容,喬蘅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俯下身伸手在池水裏試了一試,笑道:“蓉姐姐是練武之人,倒是比旁人好得快些,隻是這些時日養傷荒廢了練功,實在有些可惜。噢,水有些涼了,我去讓他們再燒熱些。”

“哎……”

馮蓉見喬蘅說著話就往外走,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喬蘅本來就是要把她一個人留下跟趙勝說說話,哪裏會停下?這浴室為保證屋內的溫度本來就不算大,等馮蓉剛“哎”出一聲,喬蘅早就走出了屋去。

“蘅兒這不是坑人麼。”

心裏有鬼難免尷尬,馮蓉忙沒話找話道:

“公子顛簸了一路,這麼累又到了晚上,幹嘛非得今天去見許行先生呢?聽喬公說,許夫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公子就算晚去幾天,許夫子怕是也不會說什麼的。”

趙勝聽到那個“累”字,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肩膀方才笑道:“隻是坐在馬車上倒也沒什麼。許夫子終究是名望,又是我請來的,不管他說不說,咱們該盡到的禮節還是要盡到為好。”

咱們……這兩個字讓馮蓉怎麼聽都不是滋味,見趙勝自承,心裏不由微微一痛,忙斂起裙角蹲在了趙勝身後的池邊道:“要不我幫公子揉捏揉捏肩膀,活了血脈身上就舒坦了。”

趙勝原來隻知道馮蓉擅長殺人,倒沒想到她還會這一手,“嗬嗬”一笑道:“我原先怎麼沒聽說蓉兒會推拿……噢,推拿之術似乎與武學有些牽連,怕也是馮首領傳授的吧?”

“不是。”馮蓉見趙勝放鬆了雙肩重又仰靠在了池邊,便俯下臉挽著衣袖說道,“外祖父在世時在鄉間行醫,娘小時候常常幫著打些下手,看也看會了。後來娘教了我一些,說等我……”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挽著衣袖的那隻手猛然停了下來,馮蓉麵熱心跳地抬眸偷偷看了看趙勝,見他閉著雙目隻是笑微微的靜聽,隻怕並沒有往心裏去,心緒這才安穩了許多。

然而馮蓉這次卻想錯了,趙勝隻停了一瞬便笑著接道:“等你長大嫁了人,夫婿外出勞作回到家裏,你要是能幫他按摩按摩,他心裏定然歡喜。”

馮蓉此時心裏正在矛盾掙紮,見趙勝接她無心之失的話茬,臉頰頓時漲的通紅,微微嗔道:“公子你……蘅兒還說公子被禮儀堵住了嘴呢,原來笑話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這怎麼是笑話人?你幫我揉捏活血,我心裏當然歡喜。”趙勝笑了一聲,轉口道,“馮首領豪俠執義,天下聞名,我先前便大是仰慕,卻從來沒想到能與你相識。蓉兒,你和馮夷來了這麼久,我還從來沒聽你們提過家裏的事,你不妨跟我說一些。”

馮蓉見趙勝變了話題,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扭捏,不覺目光複雜的看了他片刻,這才輕輕舒了口氣,垂下眼簾一邊繼續挽袖一邊幽幽的說道:

“外頭的事就那些,哪有什麼好說的。爹原先整日在外頭奔忙,一年也回不了幾回家,就算是回來了,除了督促我和哥哥練武,整日都是不苟言笑,半天都難聽見他說幾句話。我和哥哥從小隻跟娘親,都沒覺著爹是家裏的人……聽娘說,爹小時候在鄉裏勢單力孤受人欺負,實在過不下去了方才跑出來投奔師門的。”

“噢,原來馮首領是這樣當得墨者。”

“嗯。我們家幾代單傳,爹沒有什麼親近的兄弟,在鄉裏是獨門小戶。後來爺爺死的時候爹年歲還小,那些遠支的本家便算計上了家裏的幾畝薄田,派役派餉什麼的總是往爹身上壓。爹勢單力孤哪裏鬥得過他們?後來在鄉裏沒辦法再立足了,這才和劉師叔一起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