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此人皮裏陽秋(1 / 3)

馮蓉白府一行極其順利,順利地去,順利地回來,更是順利的在白府後門外遇上了奉命前來接應的叔段,一丁點意外情況都沒有發生。

回到驛館已近申時,趙勝早已等的心焦了,看到馮蓉和叔段快步走進廳來,總算是放下了心,忙起身繞過幾案迎了上去。叔段雖然早已暗自穩定下了情緒,但看見趙勝心裏還是微微一虛,接著規規矩矩拜了下去。

“回來就好,白姑娘那裏……咦,叔段,你的臉怎麼……”

趙勝此時一心盼著白萱的消息,麵前這兩個人又都是身邊的親信,自然沒什麼顧忌便問上了馮蓉,然而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一掃剛剛直起身的叔段,突然覺著有些異樣,不覺停口向他看了過去。

叔段還以為趙勝發現了他什麼秘密,見馮蓉也詫異地向自己望了過來,心裏不覺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臉才反應過來,略帶著尷尬笑道:“沒什麼,這些日子睡得少了些,今天早上起來用手一摸就覺著有些刺痛,想是表出毒了。”

馮蓉剛才見到叔段,沒來及說話便匆匆地去與藏在半路上的那些墨者彙合,心事滿腹之下一直沒注意這些。此時見叔段兩邊臉頰微微有些虛腫,又說出了這樣的話,不覺有些心疼,表功似的對趙勝道:

“公子派下的那些事叔段哥生怕出了紕漏,這些日子能自己去辦的他都是親自去,我勸了幾次也沒用,他還不讓跟公子說。”

“蓉兒……”

叔段聽馮蓉這樣替自己討好,心裏怎麼也不是滋味,緊緊地抿了抿嘴唇啪的一聲抱住拳道,

“若不是公子救拔苦海,我等墨家子弟莫說報仇,能活到哪一天怕是都不好說。小人又受公子重托,不敢不殫精竭慮,如今在臨淄萬事繁雜,小人不敢有一絲閃失。再說年紀輕輕的,這也算不得什麼。”

叔段說得很是知心交底兒,不知道真相誰能想到他將早已過去的事再提出來說完全是出於內心掙紮。趙勝被他說得心裏一暖,和善的點了點頭笑道:

“萬事繁雜,一個人就算再忙也忙不完,我讓蓉兒多帶了些人過來就是為了替你分些擔子。年前去大梁的時候,富丁嫌我亂跑,說是年紀輕不注意,到了他那個歲數就知道厲害了。我今天把這些話轉贈給你,望你也能多注意些。好了,聽我命令,你今日哪裏都不要去,就留在驛館好好休息。嗬嗬嗬嗬……去吧。”

趙勝說是“命令”,卻全都是些拉家常的話,馮蓉見他跟叔段套起了近乎,心知他除了在肯定叔段的功勞以外,也免不了跟自己有關係,不覺抿起了小嘴,笑吟吟地將叔段目送了出去。

叔段深知趙勝眼毒,總算不動聲色地蒙混了過去,這才暗自鬆了口氣道聲謝鞠禮退出了廳門,緩步向院門兒走去時隱隱約約的聽見廳裏馮蓉低低的笑語了句什麼,似乎趙勝跟著還接了一句“沒辦法,他在這個位子上就得”什麼什麼的,心裏猛然之間竟有些憤怒。

萬事就怕亂尋思,要是放在平常,叔段聽到這些話難免會感激趙勝身為上位者還能體諒到自己這樣奔忙是“沒辦法”,是“事有緩急”,但今天不是平常,他滿心裏都是掙紮,正需要個理由來為自己的背叛開脫,哪怕這理由再牽強也無所謂。轉念間一想趙勝說自己“在這個位子上”就得奔忙,不覺聯係上了餘成那句“你不過是條替人跑腿的狗罷了”,兩句話這麼一聯係,再往歪處一想,叔段頓時黯然,腳下無力的一緩,暗暗想道:

“公子這些背著人的話不就是在說賞給了我官爵,我就得替他跑腿麼……罷了罷了,我劉玄在公子麵前終究是個外人,怎麼能與馮大哥相比?什麼明主,什麼賢君,當麵說些好聽話還不是為了讓我傻乎乎地為他賣命。別說是我,就算是馮大哥,將蓉兒都搭上了又何嚐不是出生入死地四處奔波才能換來權位……”

……

趙勝和馮蓉在廳裏無從知道叔段的腹誹,隨口說了兩句關於叔段的話,趙勝便急匆匆的問道: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我以為哪裏出了岔子還擔心了良久,這才讓叔段他們去迎你。”

良人擔憂本是讓人心甜的事,可大熱的天一兩個時辰都沒喝口水,馮蓉早已經口渴的難受,撒眼看見幾上高腳青瓷杯盞裏明晃晃的濾清茶汁,沒搭理趙勝便跑過去撲跪在幾前拿起杯盞仰脖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趙勝見她口渴的緊,沒用“吩咐”便從一旁取來雙耳罍往空杯子裏又續滿了茶汁,這才在幾後坐下靜候她說話。

馮蓉本來就是草莽裏的急性子,學淑女是學不像的,在趙勝從雲中回到邯鄲後更是“羈鳥歸舊林”,連學的心都沒了,一杯水下肚,抬起手背擦了擦濕漉漉的嘴唇才扶著幾案匆匆說道:

“在白姑娘那裏倒是沒過多久,就是白家門禁太嚴了些,要不是晴兒姑娘麵子大,讓車夫將馬車直接趕進了府門,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周折呢。”

趙勝“哦”了一聲才道:“你是說來送密信的那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