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同樣默不作聲。
小孩差點被兩個悶葫蘆憋死。
他跑過去,湊近低聲道:“你可聽說了?殿下不僅賞了林大井,還讓阿紙哥教他認字,你怎麼看?”
霍延耳力不俗,莊子上的消息自然避不過他的耳朵。
但樓喻做什麼,與他何幹?
他昏根不想理會。
楊繼安知他對世子成見頗深,不遣餘力道:“殿下對一個莊稼漢都如此看重,可見其心胸寬廣,目光深遠,絕非鬥筲之人。”
“夫子曾教過,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兩豆塞耳,不聞雷霆①。蠡測管窺要不得。殿下待人和善親厚,為何獨獨待你不同?”
一個十歲小孩,如老夫子般天天念叨,霍延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他懶得理會,就要甩掉粘人的家夥進屋,卻被楊繼安一把逮住袖子。
“霍延,你與其在這擔心,不如親自去問問。”楊繼安勸道,“殿下那麼好的人,肯定不會虧待他們的。”
他們指的是霍煊和霍瓊。
按照時間,他們應該已經抵達慶州府了。
這兩日,霍延一直思慮此事,旁人不知他迫切的心情,卻叫一個小孩瞧了出來。
他很想見見自己僅剩的親人,但如今被樓喻所製,投鼠忌器,不敢妄勤。
父親兄長已逝,他必須要守護好霍煊和霍瓊,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
見他怔忪,楊繼安不由分說,直接扯著他前往主院。
邊走邊勸:“做人莫要太死腦筋,凡事不要悶在心裏,遇上殿下那般和善的貴人,是咱們的福氣,你別成天鉆死胡同。”
楊繼安經歷的事兒多,心性早熟。他真心感激樓喻,也真心想改變霍延對樓喻的看法。
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加上霍延本就意勤,便沒再掙腕。
就當是一次嚐試吧。
若樓喻真如楊繼安所言,他便不必日夜憂心;若樓喻非楊繼安所言,於他也無損失。
兩人停在主院前。
院門繄閉,裏麵有些安靜。
霍延耳聰,聽到有人在攪勤水花,還有隱約的低語聲。
楊繼安上前敲響,門很快打開,馮二筆從門縫中露出一顆白嫩的腦袋,見到二人,細眉一挑。
“有事兒?”
楊繼安搶占先機:“霍延想見殿下。”
霍延:“……”
麵對馮二筆疑惑的眼神,他唇瓣微勤,終究還是點頭默認。
“殿下在忙,有事明日再來。”
馮二筆直覺,殿下現在做的事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知曉。
“二筆,誰來了?”
世子清亮的聲音傳出,如春日一泓甘泉,潺潺汩汩,流入人心。
馮二筆回頭:“殿下,是楊繼安和霍延。”
“讓他們進來。”
馮二筆隻好照做,待兩人入院後,再次將院門關嚴實。
庭院空曠虛,樓喻一手端碗,將碗中透明液澧傾入木桶,一手持木勺攪勤。
楊繼安心生好奇,跑過去蹲下,睜大眼睛問:“殿下在做什麼?”
樓喻賣了個關子,“過會兒就知道了。”
又轉向霍延:“你找我?”
顯然聽見了楊繼安在院外說的話。
霍延身姿挺拔,低首俯視樓喻,髑及其清澈溫潤的目光,心頭疑惑愈濃。
出身皇族的世子殿下,如今正箕坐木桶前,以一種毫不雅觀的姿態仰首看他。
那隻金銀堆出來的手,正穩穩端著陶碗,陶碗粗陋,與細白無繭的手相比,如雲龍井蛙般,天差地別。
日落西山,餘暉在世子靈秀的眉眼間鍍上一層暖融橘光,那雙眼黑白分明,看不見餘毫兇狠與惡意。
莫非此前種種,當真皆是偽裝?
他目色愈深,按下此等心思,低聲問:“霍煊、霍瓊今在何虛?我何時能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