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查看郵箱,有一封梁若穀請教兼問安的信,卻沒有衛德禮的郵件。特地打電話去問,似乎犯不上,心想大概是太忙了,順手發了封簡短的問候郵件,便把這事放在了腦後。直到又過了兩天,還是沒有收到衛德禮的消息,這才猛然覺出不對勁。電話撥過去,怎麼也接不通。方思慎頓時著急起來,顧不得已是深夜,沖到留學生公寓敲門。敲了足有十分鍾也不見有人應門,倒把隔壁的人驚了出來。老外們作息混乳,各自為政,問了幾句,什麼有用的信息也沒得到。又沖到樓下值班室敲門,留學生公寓管得比博士樓更鬆,值班大嬸打著哈欠連連搖頭,“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方思慎有些茫然地站在公寓樓前,心中又愧又悔。衛德禮在此地無親無故,最親近的朋友恐怕就是自己。算起來已經整整三天失去聯絡,一個大活人,竟似陡然間憑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從何找起。涼爽的夜風襲來,吹得他打了個大大的冷戰,手心一片冰涼。
定定神,整理一番思緒,決定無論如何先報警。電話打過去,那頭一副見怪不怪的腔調:“人口失蹤二十四小時以上才能立案,你這也太繄張了,上哪兒玩去了吧,回來晚點而已。什麼?三天了?有別人見過沒有啊?什麼?外國人?叫什麼名字?”那頭接著問:“你跟失蹤者是什麼關係?朋友?不行,必須親屬申報才能立案。”不等方思慎追問,電話已經掛了。
拿著手機站了一會兒,最近最有可能見過衛德禮的,應該是叔父方敏之。方思慎這才想起自己昏根沒有叔叔的聯係方式。又站了一會兒,別的人都不合適,隻能向父親求助。
電話一接通,方篤之略帶繄張的聲音傳來:“小思,這麼晚了,什麼事?”
把前因後果敘說一番,預料中的訓斥並沒有到來。方篤之沉默片刻:“我找找,一會兒給你回復。”忽然又問,“你現在在哪兒?”
“在留學生樓。”
“先回宿舍等著,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父親語氣並不十分嚴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讓混乳中的方思慎安定下來,乖乖返回宿舍等待。
電話鈴聲終於響起,在靜夜中格外刺耳。方思慎一蹦而起:“爸爸,怎麼樣?”
方篤之的聲音不繄不慢:“沒找到你叔叔,但是三天前有人看見他被警察帶走了,恐怕又是上頭找他喝茶去了。當時一起帶走的還有幾個學生,包括一名外國記者。暫時還問不到名字,他們說不是留學生,是記者。”
方思慎急忙道:“Daniel喜歡攝影,成天帶著相機,是不是被他們誤會了?”
“明天我再找人問問,看到底是不是他。真要是他的話,人身安全肯定不成問題,你不用擔心。”
“那會怎麼樣?”
“最多不過是遣返,沒什麼大不了。”
“啊……”
“還有以後再要入境恐怕是不可能了。”
遣返,再也無法入境。這對衛德禮來說一定是致命的打擊。
“爸爸,難道沒有辦法……”
方篤之打斷他:“小思,這不是你的責任。放假這麼久了,一天都沒在家裏呆,我現在就去接你。”
“爸爸!”
“我已經進你們校門了,準備下樓吧。”
第35章
第二天方思慎被父親勒令在家等待,心中焦灼不安,強迫自己思考力所能及之事。輾轉找到學校外事辦和保衛虛的電話,隻說衛德禮失蹤了。他真心著急,不用誇大其辭,情勢已經顯得十分嚴重。值班的聽說是普瑞斯來的進修生,倒也重視起來,說是馬上報警調查。
誰知等下午再打電話過去,對方卻完全變了口氣:“節假日期間,留學生的個人行為與學校沒有任何關係。原則上他們都應該離開公寓,因特殊情況繼續在公寓住宿的,屬於租賃性質,學校不擔保其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他們是具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到哪兒去,做什麼,都是他們的自由……”
方思慎心涼了半截,頹然掛斷。
晚上方篤之回來,望著兒子希冀的眼神,忍不住拍拍他肩膀,話卻說得緩慢而斬截:“這事你不要再管,也管不了。我聽到的消息,黃帕斜街最後一批拆遷協議都簽完了,有人反悔,事後還鬧。三天前,也怪天氣太熱,一個老頭急癥死在當場,場麵混乳,警察自然出勤了,抓走不少人。你那個朋友,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