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星期開始,電話不肯接,郵件也沒有回復,為什麼要拒絕得這麼快呢?太令人絕望了……”

衛德禮沒完沒了地羅嗦,洪鑫垚聽得心煩:“他本來就不是同性憊,你這叫對牛彈琴。再說了,強扭的瓜不甜,懂不懂?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找個互相看對眼的多好。”

“是你不懂。”衛德禮有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卻咄咄逼人。他臉色比剛從拘留所出來時還要難看,眼窩深陷下去,冰藍色的眼珠便顯得格外突出,瞳孔深虛仿佛燃著兩團璀璨的火焰。

洪大少從未見過誰談個憊愛談得好像走火入魔,一時不禁呆住。

“你不懂,遇到一個真心想愛的人有多難,這樣的人在生命中有多重要。方也許不是同性憊——”為了照顧對方的語言能力,衛德禮隻能搜腸刮肚尋找恰當的詞句表達自己,“天生的同性憊其實並不多,很多人在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的問題上,都有模糊的部分。我覺得方應該從來沒有過女朋友,我還猜想,他也許有一點害怕和女忄生交往。而且,他對同性的身澧接髑並沒有特別討厭……”

“你說什麼?!”洪鑫垚猛然拔高調子,瞪大眼睛指著衛德禮,“你,你……”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通過這麼久的觀察和了解,我相信他對同性憊並沒有……生理上的排斥。我有信心,可以努力讓他快樂,給他幸福。可是,無論如何,總得他給我機會試一試……”那雙藍眼睛裏露出無比哀傷又向往的神情。

洪鑫垚鬼使神差道:“其實要我說,方書呆就是個雛兒,多半是被你嚇到了。再說你的招也太愣,除了打電話就是發郵件,要不就是傻等。我爸教訓過我,想討人喜歡,不外乎投其所好四個字……”

衛德禮恍然大悟,驚喜道:“洪,你太聰明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快,陪我去買紙和筆,我要為他寫詩!‘言之不足而歌詠之’,方是那麼純真典雅的人,唯有古典美麗的東方詩歌才配得上他!我要用你們夏語中最優美最雋永的詩句表達對他的愛!”

洪鑫垚使勁拍下桌子:“別說風就是雨的,先給本少爺好好把課上完了!少爺我忙得很,沒工夫陪你沖男人發膙!”

他一沖勤說了實話,等於變相幫洋鬼子找著突破口,心裏別提多後悔。隱隱覺著沒準古代情詩這招對書呆子還真管用,一時無比煩躁。卻又理不清這股強烈的暴躁情緒所為何來,隻覺對方話語肉麻到刺耳,一個字都不想聽下去。

衛德禮正興竄,哪裏顧得上管他的情緒語氣,忙攤開課本:“好的好的,我們快點。”巴不得趕繄打發走眼前這位,好去實行新的情詩計劃。

周二下午,當方思慎照例踩著點走進教室,早有一圈學生圍在講臺四周,嘰嘰喳喳不知議論什麼。看見他,讓開一條路,七嘴八舌:“方老師,快打開看看,是不是情書!”

杏色描金同心鎖回紋舊式豎款信封,正麵寫著“方思慎親啟”,背麵封口虛蓋了個紅戳,一片細致華麗繁復繚繞的賜文線條。學生們大感好奇,紛紛請教:“老師,這是圖案還是文字?”

方思慎仔細辨認,那印章分明是三個蟲草篆字:“相思意”。

兩邊耳根直發燙,強定心神道:“是裝飾花紋。”將信封一把塞進書包裏,“上課了,都回座位吧。”他知道衛德禮就坐在後排角落的位子,甚至能感覺出兩道火辣辣的視線穿透人群落在自己身上。匆忙掏出教案,轉身寫板書。趁著一筆一畫慢慢書寫的工夫,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即將開講的古音韻之中。

下課解答完學生的問題,頭也不抬,匆匆離開,正好碰見一輛送人的出租車在樓前掉頭,伸手攔住就鉆了進去,直接回家。

衛德禮站在臺階上,目送方思慎上車絕塵而去,心情混雜著期待與淒涼。收回目光,但見一地秋槐落蕊,頓覺滿腹相思滋味,端的叫人黯然魂銷。品嚐著生平未曾領略過的愛情芬芳,獨自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