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泰八年年三十的晚上,秦歌的禦輦抵達了京城。以林甲子為首的京中百官在城門外頂著寒風迎接皇上的回京。在皇上離京的這五個月裏,京中發生了許多的大事。已被刺死的安陵王秦政竟然暗中和突厥結盟,意圖謀反;而已被罷免的陳唏言竟與秦政有私下的來往。此事起源與林甲子收到的一封來自女貞的迷信,林甲子派人暗中調查,卻沒想信上所言皆為真實,更是因此牽扯出朝中的許多官員。
皇上不在京城,林甲子率領都察院嚴查,涉案的官員被抓的抓,被軟禁的被軟禁,京中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慎舍火燒身。就在林甲子嚴查此事時,有刺客意圖行刺,林甲子被莫名的人所救。京中風聲鶴唳,這個時候又傳回皇上喜得貴子,貴妃血崩而死的消息。元和的氣氛緊張,京城的氣氛更緊張。現在皇上終於回京,朝堂上的形式隻會更加的嚴峻。
當金黃色的禦輦出現在前方時,似乎又老了許多的林甲子眼角有了水光。皇上回來,皇上終於回來了。如今,大東的天下後繼有人,他可以無愧地去見先皇了。禦輦在城門口停下,林甲子率先跪下:「臣等恭迎皇上回京──」百官跟著下跪高喊。
「眾位愛卿辛苦了,平身吧。」禦輦內傳來秦歌的聲音,「老太師伴駕。」
林甲子的身子微微一震,磕頭:「老臣接旨,謝皇上隆恩。」溫桂上前扶起林甲子,然後和申木兩人一起扶著林甲子上了禦輦。
車內十分暖和,在外站了許久的林甲子一鑽進去就不禁打了個哆嗦。厚厚的車簾在他的身後放下,車門關上,擋住車外的寒風。禦輦緩緩朝著皇宮駛去,林甲子跪坐在車邊,怔愣地看著皇上,準確地說是看著皇上身邊正在熟睡的那個孩子。
「太師辛勞了,外麵太冷,朕不忍太師在外受凍。」半躺在車內的秦歌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他傾身向前,把手裏的暖爐放到了林甲子的手上。
林甲子的手一顫,抱緊暖爐,這才回過神來要行禮謝恩,被一雙手攔住了。
「太師,進來坐。」
林甲子剛要動,想到太子剛剛滿月,他又馬上跪坐了回去,搖頭道:「老臣身上寒,就在這裏好了。」
秦歌向下拉拉兒子頭上的帽子,說:「無礙。太師坐進來吧,朕有話要對太師說。」
「是。」應下,可林甲子還是在車門處坐了一會兒,身上沒寒氣了才坐到遠離太子的禦輦的另一角。看著林甲子臉上的風霜,秦歌不禁握住對方的手:「老太師,這幾年,朕,累了您了。」
「皇上可千萬別這麼說。」林甲子的眼睛離不開太子,眼眶微熱,「老臣日日盼,夜夜盼,盼著皇上能有子嗣,在老臣入土之前,老臣終於盼到了。老臣就是死了,也有臉去見先皇了。」
「太子不要說這種話,朕說話,朕還要您做太子的太師呢。」
「是,皇上。」林甲子抬手用袖子擦擦眼睛,他太高興了。
秦歌在林甲子的情緒平復了一些後,開口:「京中的事朕在元和都知道了,太師做得極好,後續的事情就交給都察院他們去辦吧,太師您莫累壞了身子。」
皇上回來,也到了林甲子交出權力的時候。對權勢從不貪戀的林甲子欣然點頭,沒有絲毫的不滿,而是猶豫地說:「皇上,謀反的名單……是梁王……派人送給老臣的。老臣以為那份名單是假的,結果卻果真從陳唏言的府上搜出了他與突厥往來的信件。信上,突厥說秦政已死,他們已派人聯繫梁王,讓陳唏言盡可能地拉攏梁王及他的部下。皇上,老臣……糊塗。」
梁王似乎已經成為伍子昂的專屬,盡管他現在表麵上已不是梁王,但包括林甲子在內的所有官員仍習慣稱他「梁王」。
秦歌勾起唇角:「太師是糊塗既然突厥要拉攏梁王,梁王又為何會給你那份名單吧?」
林甲子目露震驚。秦歌平靜地看著他,說:「梁王對朕的衷心不亞於太師。即使他被朕貶去了女貞,他仍關心著朝廷,關心著朕的安危。朕聽說,梁王在信上曾威脅太師,可有此事?」
林甲子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一直都在看輕他的帝王。這八年來,他的帝王已經變成了要掌控整個天下的真正的王者,他的君王毫不遜色於先皇,甚至,可能比先皇還要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