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當他們之間說話的時候,淩默都喜歡去按住那塊電子錶……就像是用某種毫無意義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情感一樣。

「枯草生,堅冰融,我終於可以呼吸了。」

曲昀的拳頭緊緊握著,指甲嵌入掌心裏。

「我承認在華盛頓的街頭,我跟蹤過你,在那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我還拿了一桶薯片去找你。」

曲昀的心裏麵有一種很深的期盼,就連說話都差一點舌頭打結。

問我,隻要你問我為什麼選那個味道的薯片,我就告訴你那是路驍和莫小北喜歡的口味,而我就是他們!

淩默看著曲昀的目光瞬間如有千斤重量,沉了下來,壓的曲昀就快無法呼吸。

忽然之間,淩默撲向了曲昀,他的手中握著匕首,寒光閃過,如同要將曲昀的世界一分為二。

曲昀在淩默的眼中看見了嗜血的殺意。

他要殺了他麼?

曲昀睜大了眼睛,匕首的尖刃從他的臉頰邊劃過,利落地刺了下去。

曲昀僵硬著身體,看著淩默。

對方低下頭來,額前劉海微微觸上曲昀的額頭,那種感覺很癢,癢到曲昀什麼都顧不上,把膝蓋蜷了起來。

他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氣息會打亂自己和淩默之間這輕微的接觸。

淩默的匕首強有力地拔起,曲昀這才側過臉,看見的是一條蛇,而淩默的匕首就刺入了蛇頭之中。

蛇的信子還在獠牙之外,身體盤旋了起來,淩默狠狠一甩,它便飛了出去,撞在了石頭之上。

曲昀的肩膀顫了一下,能感覺到淩默的那股狠勁,下意識嚥下一口口水。

他剛將視線從蛇的身上挪回來,對上的就是淩默山雨欲來的目光,那種驟然下壓的氣勢,讓曲昀在那一瞬間慌了神。

「謝……謝謝……」

淩默將匕首收回了他的腿邊,但是他另一隻手仍舊壓在曲昀的胸口沒有挪開,用沉冷的聲音問:「剛才你看見我握著匕首紮向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躲開?」

「我……以為你想殺我……」

「如果我想殺你,你不是更應該躲開嗎?」淩默問的很輕,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曲昀的心弦卻繃得更緊了。

如果你要殺我,我就把命給你。

曲昀張了張嘴,又是一陣雷聲,他的思緒迅速回歸,如果他真那麼回答,淩默會相信嗎。

「還好那條蛇沒有毒。」曲昀聳了聳肩膀,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淩默的胳膊撐在曲昀的耳邊,然後坐起身來。

感覺到對方的離開,曲昀的心裏又有一種失落。

他忽然覺得,無論是作為莫小北還是路驍,能夠和淩默親密無間,被淩默所信任,是一件多麼……多麼慶幸的事情。但是這一次的淩默,總覺得連說話都找不到個好氣氛!

淩默不再說話,而曲昀也確實不知道找什麼話題,於是閉上眼睛。

隨著氣溫的降低,曲昀感覺到了寒意,他抬起胳膊抱住背包取暖,但並沒有什麼作用。

迷迷糊糊指尖,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撥開了他粘在額前的髮絲,好像有什麼人正在對他說話。

他看見陳大勇端著望遠鏡就趴在不遠處,朝他做了一個「趕緊滾過來」的手勢,曲昀怎麼奔跑都跑不過去。

「大勇……大勇……你過來……」

他還沒跑到陳大勇的麵前,就冷不丁被人摔了一個狠的,梁教官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得意的笑容比日光還刺眼。

「你他麼的……梁教官……你為什麼沒教我……沒教我……」

似乎有人托起了他的腦袋,放在了肩上,將他抱住了。

對方的體溫傳來,曲昀下意識就向著對方的身上擠。

熟悉的味道,讓他伸手想要抓住,但是揮了半天,隻有空氣,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見了淩默,他坐在病床的床頭,用他一貫漠然但卻帶著一絲溫度的聲音問:「你就是那個在飛機裏找到我的人?」

「我是。」

「你叫什麼名字?」

「曲昀啊,我有對你說過……」

「你叫什麼名字?」

「曲昀啊……」

「再說一遍你的名字?」

「曲昀……到底他麼的要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啊!」

有人掐著曲昀的臉頰,曲昀下意識閉緊自己的嘴唇,他聽見有人輕柔地對他說:「張開嘴巴,乖一點。」

就像在哄一個孩子一樣。

曲昀的唇縫略微打開,就感覺到有什麼濕軟的東西,帶著某種熱度,將一粒發苦的藥丸送進了他的嘴裏。

意識逐漸下沉,曲昀被那股力量環繞著,他一點都不想掙脫,隻有一種完全將自己交給對方的放任感。

曲昀猛地睜開了眼睛,倒抽一口氣,然後發現自己不在山洞裏,而是在林間移動著。

他立刻動了一下,兩條腿卻被緊緊扣住。

「你想掉下去麼?」

淩默的聲音響起,曲昀這才發覺自己是被淩默背在背上的!

他的肩背很有力量,不僅僅是背著曲昀,包括曲昀辛苦搜集來的狙擊步、子彈、藥品和幹糧都還在,隻不過……都是掛在曲昀的背上。

「我……我怎麼了……」曲昀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十分幹澀,身體也有一種無力的疲倦。

「你昨晚發燒了。」淩默微微向上墊了一下,穩穩地繼續向前走,「待在那個山洞裏太久不安全。」

曲昀的雙手原本是自然地搭在淩默的肩膀上,可是現在,他忽然很想抱緊他。

「你不是說要幹掉我的嗎?昨晚是個大好機會。」

「我們沒有什麼糧食。」淩默回答。

「這和你不殺我,還背著我有什麼關係?」曲昀嘴上這麼說,卻忍不住低下頭來嗅了嗅淩默頭髮的味道。

鼻尖蹭過他微微有些紮人的髮梢,很癢,但是很想把自己的臉都貼上去。

「有需要的時候,我可以吃了你。」淩默回答,「死掉的食物是不新鮮的。」

曲昀的心裏瞬間涼嗖嗖,淩默很有出演恐怖片的潛質啊!

看著地下的樹影,再瞥了一眼林間日光投射的角度,曲昀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指南針,拍了拍淩默的肩膀說:「我說,你方向是不是走錯了!這個方向是西南麵,還是你打算迂迴前進?」

「根據風向和海浪,這座島最有可能有船舶靠岸的地方是在西麵。」淩默說。

「西麵……」曲昀沉下心來,他心裏忽然不明白淩默在想什麼了。

淩默還沒回「融入」這裏拿到那份「黑雀」在世界各地的組織名單,他是不會甘心就這麼離開的,既然這樣,按照懷斯特的劇本走下去對於淩默來說才是最合理的,那麼他為什麼要去西麵?難道他要放棄目標離開流放島,又或者他已經拿到名單了?

不可能,懷斯特現在還不會讓淩默接觸到任何和「黑雀」有關的信息。